入春后,冰雪消融,满城花开。街边时常看到提篮卖花的商贩,皆是年轻女子。
暮方台在早年间也种了几棵梨树,只是六年无人打理,早已枯败,难以开出新雪似的花。
院中多杂草,看不清路。
太监刘贺提着一盒糕点,小心翼翼地走过杂草丛,拐过废旧漏雨的长廊,来到一扇掉漆的大门前。
这扇门年久失修,多见虫蛀的眼,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内窗小,光线暗淡,依稀可见床上坐着一个人,脸色惨白,弱不胜衣,靠着墙苟延残喘。
刘贺把食盒放在满是灰尘的桌上,掀开盖子,满室盈香,露出一盘花色各异的糕点,都是当今皇帝赐下。
他禁不住感慨,昔日风光无限的端王沦落至此,还不如一介乞丐。
六年前,皇帝下旨将双腿残废的端王圈禁于暮方台。虽吩咐专人伺候,但没人愿意照顾一个失势的王爷,只怕饭都吃不饱。
“正是上元佳节,宫中举办家宴,圣上思及殿下,特派人送来糕点。”刘贺朗声说明旨意,面色不变。
“齐谨当了皇帝还真是寒酸,竟然拿这种东西糊弄本王。记得先帝在时,都是江南玉斋的糕点,他倒好,居然送这种登不得台面的小玩意。”齐知序瞥了一眼食盒中的糕点,目露嫌弃,甚至啐一口。
“王爷,这就是玉斋特供的糕点,陛下特意吩咐人去江南采买。只是王爷太久不去江南,早不知道玉斋王老已故。
现今是儿媳黄氏当家,换了口味,京中人人都称赞新换的糕点花样多,口味也好,王爷尝尝就知道了。”
刘贺跟着皇帝数十年,知道皇帝与端王的陈年旧事。如今端王失势,也不敢怠慢,只是耐心解释。
听到玉斋王老病故,齐知序的身体犹如冻僵,久久不能行动。
遥想当年,他陪父皇下江南,齐谨只是默默无闻的皇子,朝中仅他能和太子抗衡。父皇还夸他心系黎民百姓,是为栋梁之材。那时王老还是而立之年,膝下一儿一女,如今却也去了。
想来也正常,他被囚禁在这小小的院子里足足有六年,最开始就不断地传来身边人的死讯:同党悉数被齐谨屠戮干净,妻子李氏心感绝望选择上吊,顺带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并捂死。
“王爷快些享用,糕点凉了不好吃。”刘贺身为旧人,六年来只负责在端王和皇帝之间传话,见状就知道又要浪费许多时间,不免叹气。
“享用?”齐知序苦笑起来,浑身的骨架都在颤抖,似乎快散架了,让他的面容显得狰狞可悲,“你去告诉齐谨,糕点我不会吃,让他滚过来见我!”
“王爷,说句不好听的,如今陛下是九五之尊,日理万机,忙着治理天下,哪有空来暮方台。奴才劝王爷好生听从圣旨,不多时就能离开暮方台。”
刘贺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他早就看出来,齐知序身边羽翼已剪除干净,皇帝送糕点定是打算将他接回皇宫。
离开暮方台?
是啊,当初他断了双腿被关进来,还曾想过出去东山再起,可是现在只剩他一个人,离开暮方台又能如何。
他已经是孤家寡人,留在世上再无人帮扶。
上元佳节举办家宴,又送糕点,齐谨杀人诛心!
齐知序仰头看向窗户外面的一方灰白的天,突然伸腿踹掉食盒,怒吼一声,“滚出去!”
刘贺原本还想再劝,见他这个疯癫样,无奈往外走去。
“齐谨,若有来生,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狂妄至极的笑声,片刻后就停止,心叫不好,连忙转头。
戌时,皇宫里歌舞升平,灯火通明。
齐谨正站在人群簇拥中饮酒,欣赏大如玉盘的圆月,瞥见刘贺急匆匆的步伐,立即挥袖让人清出一条道。
太监刘贺到了跟前跪下,头埋入尘埃里,颤着声音:“陛下,端王薨了!”
啪哒——
白瓷酒杯跌落,碎成无数片。
声音消失后,去除所有负累,身体飘飘然,宛如漂浮在空中。
不一会儿又变得沉重,犹如溺水,五官尽失。
齐知序奋力挣扎,终于浮出水面,光亮也随之涌入,眼前出现一张久违的妇人面孔,竟然是他的母亲萧淑妃!
萧淑妃激动地流泪,紧紧攥着儿子的手腕:“太好了,序儿你醒了,醒过来!”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全都围过来,说着恭贺的话语。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看到故去的母亲,难不成真到了阴曹地府?
齐知序尚未回过神,怔愣地环顾四周,又发现一个穿着面熟的孩童,竟然是十岁的齐谨!
萧淑妃哭着,拉过旁边的齐谨:“序儿,快谢谢你二哥,是他把你从月池里救出来的!”
月池!
原是他六岁时贪玩,跑去后花园,落入月池中。齐谨刚好经过,就把他救出来。
难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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