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桌子上的蜜饯又往面前的小姑娘手边推了推,好像真的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境地。被掣肘的难以动弹,语气温柔又真挚。但她还是不松口,却有了迟疑之色,似乎在认真思考话中的真假,想在言语不通的情况下有人挑拨离间,寨子的人当真失手打死他和何玉怎么办。“银铃,留下来好不好,我可是将自己和你何大哥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陆清河软声恳求,险些抓住那姑娘的手像幼时和祖母撒娇耍赖皮一般。但想想他已决心让何玉去俘虏这丫头的心,又什么都没动。只是手背忽然滴下一滴滚热的鲜血,又是一滴,两滴在冷白的肌肤上炸开。“大人,你你流鼻血了!”银铃正是要动摇了,抬眼便看见陆清河俊脸上明晃晃的一管鼻血倾泻下来。吓得连忙探身过来扒拉着他的脑袋向后仰,卷起松开的袖子手忙脚乱的捂住流血的鼻子。陆清河僵着身子不知所措,不能用官袍擦鼻血,只能仍由银铃软乎乎的衣袖胡乱捂住他的脸,鼻间都是她身上隐隐的药香。“大大人,您这是又乱吃什么了?”“我我没吃”他尴尬的狡辩,但很快又想起来早前为了博得银铃的信任吃的那颗重炎,原还有所怀疑药效是不是真的和密阁里的一样,这下他是真的信了。不但药效一样,连副作用的一样,闻着鼻间的药香就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来。“好好了,没事了,你且先离我远些。”陆清河面色有些窘迫,许是客栈那夜太过于深刻,药效一上他恍惚间就嗅到从肌肤里蹿出来的香气。让人魂牵梦绕,摄人心魄。他还记得的,只是以为不去想就忘记了。“那您自己先捏着鼻子,会儿应该就止住了。您说不让我乱吃重炎,你自己倒乱吃。”她也猜到了是白日里的那颗重炎,收回手让陆清河自己捏着鼻子。但抬着脏兮兮的手才退开,走廊下倏然闪过一道黑影不由分说的揽过她的身子,紧紧的抱在了怀中。“别怕,我不会让他再欺负你了。”何玉痴痴的呢喃,看见她衣服上的那抹红心狠狠的揪了起来。原来她真的被欺负了,是真的。他应该不顾一切的冲进屋子里将她抢出来的,可一切都晚了。但那些挤压在心里的愤怒在看见陆清河那张脸一下就偃旗息鼓了。银铃和陆清河看见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面色皆有些挂不住。小姑娘被迫埋在宽厚的怀中,支支吾吾解释道:
“大人,何大哥发酒疯了。”仰着头鼻血当真好像不再流了,陆清河却还是没放下手来,依旧僵硬在原地。并未应答银铃的话,只是吸了吸鼻子,心窒了一下。已不是先前那般坦然释怀,他以为自己能镇定自若出局,没想到竟是到了目睹他们的亲昵会难过的境地。“好,带他回屋吧。”陆清河摆了摆袍子,心下哑然:也许有了新的挂念就会断了这份念想。他是该给京城的父亲写封信将议亲之事提上日程了,他也该有自己应该挂念牵绊的人。所以乍现的那一瞬难过也并没有蔓延开来,陆清河觉得还好,一切都还在可掌控之内。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演回坏人。 恶念明宣楼花掉的那笔银子作为差补补在何玉的俸禄里,多出来的五两三钱银他敏锐的就察觉到了是那日的饭钱。可花那银子他并不心疼的,因为那是请他喜欢的姑娘吃饭。陆清河还回来的这笔银子像根刺一样的扎在心口上,疼痛并不是很强烈,但却无法忽视。他说服不了自己坦然的去接受,闷闷的跟着陆清河。习惯性的是走在他的身后,今日却出乎意料的和他走在了一旁。狭窄的小路蜿蜒进茂林中,带路的是木桑,穿着青色官袍,胸前的补子是一只憨态可掬的鹌鹑。因身形高大,文官的袍服倒是穿出了几分武将的英姿。同行的还有衙门的图正弓手和算手,两人皆背着箱笼,箱子里装着黄册和鱼鳞册。小小的两本册子系大昭的国运,关乎百姓的身家性命。在大昭鱼鳞册为经,土田之讼质焉。黄册为纬,赋役之法定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尺寸皆有税。几年来因战乱不断和地方官员地怠政,黄册和鱼鳞册同乾州各山寨人口出入甚大。甚至城中百姓也造册不全,陆清河着何玉同木桑带人挨家挨户探访才得以修全。除了几本册子,他们还扛着一只步弓尺,五步一尺官府用来丈量土地。尺子还是崭新的,经由工部验核过快马加鞭送回乾州,用来重新丈量乾州辖地官民田地。因为是新尺和三年的旧尺自当是不同,陆清河拿着这把弓尺在乾州城外量出了八百亩隐匿的良田。今日这趟上山他心下已隐隐生出了不安,预感将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来。拄着随手捡起的木棍,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热络的木桑,心想借着此次机会能不能找个由头把人弄走。“何玉”“大大人”他才是开口喊了一声,何玉也正巧开口,像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一般,脸色十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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