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她听出来了,原来外面还站了个太监。“敢问阁下是何处供职,您是户部尚书,吏部尚书,还是内阁里的?”这几个来京城那么久她是一个都没见到,能见到的都是些小鱼小虾。唯一能够够得上分量的陆清河,她没去,想去的都吃了闭门羹。“这同你什么关系?”锦衣卫搬来了椅子,那人顺势坐下,“怎么就快要是文渊阁大学士的夫人了,本官不够格审你了?”她叫锦衣卫用鹰钩抓伤的手臂和双脚,因为没有治疗,折腾来折腾去,伤口已化脓水。疼得她咬牙,直吸冷气。身子动弹不得,下身早已酸麻不已。费力转过身来,面对着牢房门口,哼笑道:“不敢不敢,一介阶下之囚,不敢以文渊阁大学士夫人自居。大人问我空印案贪污欺君之罪,莫说是大人。满朝文武乃至是圣上,且都没有资格审我!”银铃呲牙还嘴。外间那太监急得怒斥她,“好大的口气,我家大人没有资格审你,谁有资格审你!”“这日月山河,天下亿兆百姓!空印之制袭自前朝,本朝也已延续太祖朝、启安两朝近百年。朝廷上至圣上,下至于地方官吏谁不知,地方钱粮押解进京必有耗损。每岁进京核账,地方账目都难以同户部相对上。故为免去往来徒劳奔波之费,携带加盖官印账册以备修改。旧例年年如此,如今突然来发难。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罢!我死可以,却誓不认莫须有的罪!”圈椅中的人抬头,阴冷的眸子中倏地射一道寒光。“所以这就是你们弄虚作假的理由?食国家俸禄,为图便捷携带空账进京,上下勾结贪污国帑数万!”银铃:“大人问我懒政怠政之罪,我认!若说我贪污,我不认!我倒要问空印积弊已久,明知有人会利用此谋私。这些年朝廷都在干什么,户部渎职之罪,圣上姑息之罪,谁来问!”她大声的嚷嚷起来,中气十足,质问声回荡着整个牢房。因午时的那碗牢饭太干太硬,神情一激动噎的险些撅过去。默默喘了好久,才缓过神来。牢房外的人叫她问住,愣了好久,沙哑如公鸭般的嗓音,颇为欣赏的夸赞道:“好一张伶牙利嘴,你说你无罪,那你赴京外查,携带弓弩怎么说,主使南官销毁罪证又是欲意何为?”说起弓弩,她那把男子手掌大小的弓弩正被那人端在手中把玩。“我都说是他们先打的我,我才还手的!账册我回到会同馆,他们已经在烧了,再说我的又没烧掉,不都被你们拿走了吗!”银铃一看见那东西就悔不当初,那么久还是改不掉动不动撂挑子,掏□□毛病。想想她要是没有和锦衣卫打起来的话,还只是个从犯。就不至于被当成主谋扔进诏狱里,反复拷问。“那锦衣卫要是没来呢,你们早就将罪证销毁干净了吧!”话音一落,箭矢突然穿门而来,堪堪射在她的脖子旁,擦破了下巴。
“你!你要杀我灭口?!”“不要以为陆清河娶你,凭先皇的铁券丹书就可以逃罪!”两人各说个的,银铃还想再争几句,那人起身便走了,根本不理会她。走的还很着急,显然是有急事。脚下的灯影一消失在门口,黑暗的走道里就猛然响起了一阵咳嗽声。太监急促慌乱的催促着,“快,快,水,拿水来!”咳嗽声还在持续,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一样。牢里头,银铃呆呆的望着那处,眨了眨眼。那人不会叫她气死了吧?朝廷这帮子人那么不讲道理,会不会算自己头上?从大牢一直走出石门,站到了诏狱门匾下咳嗽声才止。门外齐刷刷的跪倒了一片太监、宫女、仪鸾卫。黑色风衣下的人卸下满身的威严,手指揉着嗓子,怒不可遏。“去把刘治芳给朕找来,弄的什么破药,喇得嗓子跟吞刀片一样!还有叫陆清河进宫来,以为搬出先皇朕就拿他没办法了是吗?!敢问朕的罪,朕还没问他一个包庇徇私之罪呢!”她嚷嚷的起劲,叫气糊涂了。粗狂的嗓子冒出几声婉转娇嗔,吓得拿□□太监连忙拽住她,不顾的什么身份。“圣上小声点,小声点!”皇帝遂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走出诏狱钻上御撵。咽了咽口水,暗自后悔午膳不该贪嘴那碗甜牛乳。传旨的太监到陆府时,陆重山和陆芙正在花厅里清点三书六礼。请的是京城有名冰人王氏,各样礼节准备齐全,抬进诏狱里去。拜了堂,银铃就算是陆家的人。面上挑不出错来,就能全须全尾的出来。噔噔那小丫头跟在侍女后面挂红绸,欢喜得不得了。只有陆清河笑不出来,深觉得此事不妥。小丫头跑到他的脚下,问他,“大人,你要成亲了,你不开心吗?”“开心,去玩吧。”婢女将噔噔牵走,去老松下挂红纸。陆重山瞧他那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又是一肚子气,“此事不算你骗她,是爹的主意。日后她要问起来,你只管往爹身上推。这样做也好,顺势从官场退出来相夫教子。”相夫教子,相夫教子陆清河嚼这几个字,胸口一阵闷痛。把那只山鸟关到自己的后院,是他从未想过的事。空印案,他自有办法救她脱身。可娶她,他却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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