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遗突然这样问道。
此话一出,好比把水倒进热油中,不提燕迟还好,一提燕迟,季怀真瞬间杀心四起。
他整个人就似炮仗外面裹的那层纸,陆拾遗一句话将火点起来,季怀真随时会炸开与他同归于尽。
季怀真强忍怒火,忍得额角青筋毕现,恨不得亲手将陆拾遗碎尸万段——谁都能向他提燕迟,唯独陆拾遗没有这个资格。
可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顾蝇头小利,小不忍则乱大谋的人了。
他再不是当初的季怀真了。
季怀真冷声反问:“究竟是谁把我逼到这一步?”
“你们这些人,口中冠冕堂皇,为了大计大业,谁都可以牺牲,谁都可以舍弃,凭什么我季怀真就要甘心当一颗弃子,凭什么我的姐姐和外甥就要当你们斗争的牺牲品。凭什么要你来决定我们是死是活,是走是留。谁都可以指责我,唯你不行,因为我季怀真,只是做了跟你陆拾遗一样的事情!都是利用别人,怎么你就比我崇高了?”
“你问我燕迟是否无辜,难道你没有利用过所爱之人?”他讥讽一笑,“我不信你不知,我不信你察觉不出大齐气数已尽。若我不利用燕迟,明日鞑靼夷戎就要联手兵临城下,瀛禾带兵去打鞑靼,鞑靼又怎会任他打?两方反目成仇有什么不好?经此一役夷戎鞑靼都要元气大伤,一年之内都不会轻举妄动,你陆拾遗不是忧国忧民,关心江山社稷?怎会不知此计给大齐江山又多续了两年的命。”
陆拾遗冷声道:“你并非是为大齐子民多挣来两年的命,你只不过是要一个喘息的机会,救你姐的命,替你姐姐外甥的以后打算。”
“是又如何?”季怀真大笑着承认,“大齐亡与不亡,与我何干。你死心吧陆拾遗,你没那个安邦定国的命,你站着的这个地方,是从里头,是从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开始烂的。”
季怀真看着陆拾遗意味深长道:“你若不信,咱们走着瞧,若你陆拾遗有天落得和我季怀真同样的下场,变成一颗弃子,人人喊打,人人厌弃,你又是否依然像这样大义凛然。”
陆拾遗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外面侍卫听见动静,正要把人拦下,季怀真却扬声道:“让他走!”
陆拾遗走后,季怀真才面无表情地掀翻桌案,白雪进来,默不吭声地把周围打扫好,又对季怀真道:“大人,这几日大殿下一直在打探燕迟的消息。”
季怀真麻木着点头,疲惫至极地坐回椅上,低声道:“那日乌兰的叫喊坏了事,不如就顺势给李峁透些消息,让他知道燕迟身份非凡也好,让他不敢对燕迟下死手,但万不可让他知道我与燕迟有情,只让他以为燕迟对我已死心,知道了?”
白雪没吭声,直直看着季怀真,欲言又止。
季怀真一怔,嘲弄道:“他此时定是恨透我了,又怎会不死心。”
白雪叹气道:“若无乌兰那声喊,大殿下又怎会注意到燕迟,也不会为了逼大人而对燕迟动刑。”
“他怕我借着夷戎的势力辅佐阿全上位,”季怀真把头一摇,“无妨,不必为我开脱,事到如今,我倒希望燕迟恨我。”
白雪心酸着一点头,又忍不住道:“大人,若陆拾遗把燕迟救出放走怎么办?”
季怀真冷笑道:“不会的,少听他说的那样义正言辞,他陆拾遗最知道孰轻孰重,瀛禾不把鞑靼打退兵,他不会放燕迟走的,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见他不愿多说,白雪只好走了。
几日后,李峁的管家将打探到的消息悉数告知,自然也少不了那晚陆拾遗找季怀真对峙一事。
李峁听罢,将手中的书一放,抬头道:“你说什么?‘陆大人’在敕勒川成了亲,和谁?”
那人答道:“和夷戎七皇子。属下还查到,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瞒着一干侍从,被季大人身边的白雪接出了宫,在外住了一夜,翌日一早才回。”
李峁略一思索,笑道:“原来如此,来人,备车进宫。那夷戎人身份非凡,吩咐下去,以季怀真的名义让其吃够苦头,最好让两人恩断义绝,但不能伤其性命。”
管家领命而去。
自出宫建府后,再来皇宫,李峁只去两处地方,一处是上朝议事用的明堂金銮殿,一处便是武昭帝的书房,今日他却难得去往别处。
宫中有处地方叫凤仪亭,乃是他父王尚未昏聩时,为迎娶新后季晚侠仿古而建。
季晚侠对武昭帝并无情谊,这集合能工巧匠心血的地方留不住她,倒是她的儿子阿全,常来此玩耍。
阿全被一群太监宫女围着,眼中蒙上一块黑布,双手去摸,口中啊呀呀地叫着:“人都到哪里去了。”
他虽身子小,腿短,却跑得快,无半点太子模样,张着手向前一扑,便抱住了一双腿。
“抓到了!”
阿全摘下黑布一看,原来是多日未见的大哥哥。
他顺着李峁的裤腿往上攀,就喜欢赖在人身上,一双黑葡萄般乌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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