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会留信离开,她依旧忍不住怨恨他!
若不是他,至少不会是在那等关头,闵宵前一晚向她求亲,第二日早上便看到她的诀别信。
当年留信后她并未立时离开献州,因怀疑符松蒙在附近,忧心官府的人从闵宵下手,她藏在暗处窥察许久。
她亲眼见过闵宵那段时日是何等痛苦,他每日失魂落魄到处找她,直到被疲累压垮,深夜才回到家中,他开始酗酒、失眠,不过几日便暴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她数次险些忍不住要现身,可一想到与她在一起,刨除来日的矛盾不说,他当下就会受到牵连,便逼迫自己不许心软。
许多个夜晚里,一墙之隔,闵宵在屋宇下失声痛哭,她在屋顶枕着青瓦,看着夜幕中的孤月,默默淌下清泪。
造化弄人。
郁晚捂着脸呜咽,指缝里渗出泪水,她脑中只有这句话,许是她和闵宵真的有缘无分。
当符松蒙将那张通缉令递到她面前时,她她的胸腔好似空了一般,心脏暴露出来,风霜雨雪落在上头,布满沧桑与尘埃。
她止不住地遗憾与怨恨,她原本可以与闵宵再多相伴一些时日,甚至,或许他二人之间的分歧终有一日得到消解,他们能够相伴一生。
这等强烈的情绪折磨着她、驱使着她,有那么一瞬她想不管不顾地连夜奔赴京城去寻他。
但时间已经过去四年。这四年间,如同她信中说的那般,他们二人各赴前程,闵宵金榜题名,眼下是年轻有为、前途锦绣的官场新星,而她这些年游历十四州,见遍山川湖海与沙漠雪原,行侠仗义、除不平之事,亦是顺随心意畅快活着。
那段过往是二人的沉疴旧疾,时间好不容易抚平伤口,她又何必去揭开疤痕。况且,闵宵怎么可能不怨她,他蜕皮削骨地熬过那段时日,如今身在高位,与律法为伍,而她这些年满手血腥、一身案底,他能心无芥蒂地与她再续前缘吗?
不必再妄想了。
*
郁晚整日足不出户,直到月底慕吟前来召集人,符松蒙总算再见到她一面。
他那日在她房门口听到了压抑的哭声,几天不见她消沉得厉害,到底为何她在看到那张告示后会反应如此激烈?
“郁晚,发生何事了?”他直接问道。
郁晚神情寡淡,冷眼看他,“我与你熟吗?你便直呼我名讳?”
“那你叫我什么?”
郁晚理直气壮,“符松蒙。”
符松蒙常年脸上阴郁,闻言眼里显出几分笑意,“那便是了,你也直呼我的名讳。”
郁晚懒得理他,他又问:“到底发生何事?与我有关?”
纵然他们二人以往算交恶,但那只因官、犯两不相容,他抓她是分内之事,却从未暗地里与她有龃龉,她对他何来这般大怨气?
郁晚冷笑一声,“当然有关,关系可大了!你现在欠我的东西可不止一条命。”
符松蒙蹙眉不解,“我何时欠你一条命?”
她这是什么道理,她未拿走他的性命,便是他倒欠她的了。
郁晚瞪着他,突然抬手抓住衣襟往下一扯。
符松蒙先是囫囵看见一片敞露的肌肤,眉间一跳下意识要挪开眼,但又见郁晚未有再往下的势头,便定睛去看她手指的地方。
她锁子骨上有一道疤,颜色稍浅些,往上隐入肩膀,往下延向胸口。
符松蒙一怔,继而视线飘忽,面露愧色。当时她那软剑已绕上他的脖颈,只需轻轻一拉便能割破他颈间血脉,他那时冲动失智,压在刀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将伤口割得更深,她却生生忍下,留他性命。
“你欠我的,认吗?”郁晚声色嘲讽。
符松蒙微垂下眼,“认。”
“往后记得给我当牛做马。”郁晚一挑眉,皮笑肉不笑,施施然下楼。
走镖的人都在客栈庭中集合,郁晚与符松蒙一前一后出来。她刚现身,那些武人便朝她看过来,或惊讶、或质疑、或冷漠、或轻蔑,郁晚一贯懒得理。
“郁晚姑娘。”仓牙朝她靠过来。
郁晚牵起个笑,“你这回也去?”
“是啊。这回总共三十人,十四位比武大会出来的高手,十六位镖师,我也在其中。”
郁晚会意。
仓牙左右谨慎地看了看,朝郁晚耳畔靠近,压低声音道:“你上回提的那人,我回去帮你问了。吴广大这人当是没有,但或许有一叫吴庆的人。”
郁晚心上一动,会不会当时郁家的事闹得太大,吴老三为了避嫌改了名讳?“吴庆”与“吴广大”也有几分牵连。
“他当下在何处?”
仓牙摇头,“我只听人私下提过,但从未见过此人。其实据说这是我们总镖头的名讳,但我来这里八年,从未见过总镖头的面,镖局一应事务都由少堂主做主。我问的那些人,他们有的待在镖局十数年都没见过总镖头,是不是真有此人尚且存疑,知道这名讳的人也不多,不敢断定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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