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多少也没用。一个字儿也不他妈懂。”“这本书是经济系大一的课程设置,不懂很正常。”黎英睿把书扣到腿边,“投资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行业,需要很全面的思维和知识。比起直接接触经济学,我倒建议你先去补一下初高中的数学。尤其是集合、函数、数列、不等式、解三角形和概率论。这些是理科的基础,为你以后接触其他应用学科打下基础。会计、统计、概率分析,甚至说炒个股票,你也得有点数学基础。”肖磊呆愣愣地看着他宕机,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就会个加减乘,除都不太会。”“慢慢来。我给你找个家教,从除法开始。一些晦涩的地方,什么立体几何解析几何的就不学了。成人高考的内容比较简单,只要认真学两年,考到d大的成教部基本没有问题。”黎英睿一边说一边埋头夹着菜,没看到肖磊那双越来越悲伤的眼睛。“小英哥。”“嗯?”“如果我考上了,我能一直跟你身边儿吗?”黎英睿夹菜的手顿住了。沉默了两秒,笑了笑:“考不上也能。别有压力。”“我是说一直。”肖磊前倾身子,手掌盖上他的膝盖,“我知道自己脑子不利索,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我学。我说真的,你知道我这人不懒,我说学就一定会学。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这是怎么了?”黎英睿放下筷子,轻拍着肖磊的手背,“不过让你反省两周,怎么像我要甩了你似的?”肖磊正要说话,黎英睿的手机响了。两人同时往屏幕上一瞟,双双皱起了眉毛——丁凯复。“他找你干啥?我接吧。”肖磊说着就要去拿手机。还没等拿到就被黎英睿抢走,抬手冲他隔空推了下。“不是让你有事发邮件吗?”黎英睿一开口就没好气儿。“我可真他妈乐意找你。”丁凯复的声音嘶哑粘稠,像是一宿没睡,“我家老爷子不行了,你赶紧来趟伍田医院,把棋盘带上。”黎英睿犹如被晴天霹雳:“怎么回事?!”“上周卡了个跟头,胯骨折了。精神头还凑合,就是并发症太多,往好里估摸也就这几天了。”黎英睿抬腕看了眼表:“我三点半到。”
“啧,三点半都上人了,谁他妈有空招待你。现在过来,赶紧的!”说罢连回复都没等就挂了。黎英睿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丁凯复的马仔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领着两人上了楼,推开了病房门。病房是个套间,要不说是医院,还以为是酒店。外间放着沙发茶几电视,此刻沙发上坐着几个人,其中就有丁凯复。看到黎英睿,往里间扬了下脸,示意他进去。黎英睿推开卧室门。在看到丁良策的瞬间,鼻腔一下子酸了。眼窝深陷,脑门上全是斑。陷在厚厚的被子里,像一截干枯发霉的木桩子。丁良策看到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英睿来了。”黎英睿走过去坐到床边的椅子里,轻唤了句:“老爷子。”“怎么瘦这老些?”“天热了,没什么胃口。”“你啊,瞒不住我。”丁良策偏不过头,只能费力地抬着手找他,“泉亿的事,我替远卓跟你道个歉。”“您老说哪里的话。”黎英睿倾身过来,拢住丁良策那只干巴巴的手,“现下招商引资是各级地方政府的主要工作,张市长也是为了d市的建设。”“我昨天,也跟远卓说了,”丁良策叹息道,“行善不以为名,而名从之。一个真正做好事的人,不是为了求名,为了别人表扬、宣传。这不是行善,这是目的。行善要阴功,累积下来才叫功德。越不求名,那个名自然会跟着来,那个名才是真的,不过要时间的积累。年轻人总是着急,三天就要效果。”黎英睿没说话,只是恭敬地听着。丁良策喘了两口气,又说道:“世上的人最后啊,还是争。万物都在争,生命以争斗而活,就那么可怜。”他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眼珠浑浊发白,眼周糊着黏稠的分泌物,“英睿啊。别争了。”黎英睿抽了张湿巾,裹在食指上给他擦眼角:“各人有各人的角度和利益。无论什么人什么事,到了某一阶段,就要发生转变。朋友变对家,战友变仇人,盟友变阻碍。老爷子,不是我想争斗,而是争斗在所难免。”“争斗如耍刀,耍不好,一定会伤了自己。”丁良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摁住黎英睿的小臂,“谋事先谋人,谋人先谋己身。对于手段,谁都会玩几套,到最后谁都玩不过谁,还不如规规矩矩、诚诚恳恳的好。如果把真正的诚恳当手段,这个手段还值得玩,这也是最高明的。最后的成功还是属于善良真诚之人,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有层次的人不打直球,这两段话一出,黎英睿已经明白了丁良策的意思:泉亿的事,张远卓有错,他已经教训过了。后续张远卓也不会因为这个对自己有隔阂。但相应的,自己对荣盛集团的报复,最好也到此为止。最近他为了解决朱绍辉,就像是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把荣盛搅得是天翻地覆。股价一路下跌,甚至昨天发出了停牌声明。黎英睿其实内心也有些愧疚,毕竟这是何文广的毕生心血。人走茶凉,朱绍辉混账,他又何曾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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