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妇,怕不是要接回来母凭子贵的外门子。
我想不通。
温柔,是爹地给她的定义,言下之意,不像何家大小姐,玫瑰虽美艳,浑身皆是刺。想必是从她身上找不出任何其他能盖过妈咪的优势了吧。
我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
我慢慢地嚼爹地的措辞。他说我会喜欢,这话出口的瞬间,我便失去了不喜欢的权利。萧家唯有一个人可以定夺我的喜好,升降我的地位。
我自出生起便在他的掌心内翻覆,被他宠溺,受他管教,一切荣辱皆由他定。
这个人,此刻站在我身边。就是这个人,方才说我会喜欢。
我淡淡问了名字,叫什么罗美娜,话题终结于此。
我低头,默默凝视着锁骨下方的血玉出神。血玉极为罕见,大多伴随着古老诡异的传说,这枚被雕琢成精细小巧的平安扣,形状似旧时铜钱,寓意辟邪保平安,是爹地赠予的昂贵心意。
上半圈是羊脂玉,白得温润细腻,透出凝脂般的光泽。下半圈通体鲜红,像被搁在血里浸染了多年,才得到如此纯粹通透的红,又不断朝上沁出血丝般繁复密集的脉络。
血沁玉,咄咄逼人的灵气,难以言状的美丽。
它乖顺地贴着我的皮肤,原本是凉润触感,逐渐被我的体温暖化。冷白皮肤衬得那玉越发的鲜红耀眼,莹润透亮。
天上的雪忽地落到玉上,远远瞧着,又成了冰天雪地里的一簇火焰,熊熊燃烧。
时间到了。
二百四十响礼炮齐鸣,维港上空烟火升腾,半边夜幕亮如白昼。
一瞬间宛如世纪钟声敲响,我遥遥听着轰隆绽放的礼花,听见身后听见山脚来自人群的哗然惊叹,惊涛骇浪般一波压过一波,久久不绝。
为我庆生。
繁花似锦,风光无限,十六岁生日这般轰动隆重,本应成为我生命中最为高调的时刻之一。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在我生日前的最后一刻告诉我这样的消息。
爹地站在身后微微低头,双手按住我的肩膀,以半拥的姿势将我揽入怀里。
“漂亮吗?”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高贵优雅好似大提琴的琴音轻泄,伴随着呼出的热气,紧贴着我的耳根送进来。我不知道他是在问烟火,问雪花,还是问脖子上这块血玉。但无论问哪一个,答案都是相同的——
“漂亮。”
“喜欢吗?”
“喜欢。”
“矜矜,爹地爱你。”
“我也爱你,爹地。”
头顶雪花落得纷扬,庭院内绿树灌木修剪得一丝不苟,此刻覆盖了冰霜。宴会厅灯光成了幻影,飘出来的音符支离破碎。
雪花落进眼里,凝结成冰。
他看不见我脸上的神情。
爹地离开了,留我一人披着他的外套,久久伫立于露台。衣香鬓影,容色奢华,都仿佛距离我很远很远。礼炮偃旗息鼓,烟火也燃至尾声,一切重归寂静。
宾客散去,浮华落幕,我终于能够落寞地哭出来,千般委屈万般不甘,却是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脚下整座香港岛,依旧岿然沉静,波澜不惊。
我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雪花自那无尽深邃里落下来。
纯粹的黑,纯粹的白。
锁骨下方的血玉,骤然冰凉刺骨起来,好似吸却了我全部的体温,攫取了我全部的血气。
维多利亚港,六千公顷海面,今夜漂浮的雪,突然一下子颠覆,全部落到我心上。
注:人工降雪场面,存在夸张描述,现实应该做不到,但不必纠结,大小姐看得开心就够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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