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一夜未睡,沈砚眉眼半点困意也无。
匀称指骨轻轻在案沿上轻敲,心不在焉听着岳栩的回话。
案上摆着的,还有密探送来的信件。
云影横窗,窗棱支起支摘窗一角,隐约可见园中的茫茫夜色。
雨声骤歇,竹梢轻垂着晶莹雨珠,欲坠不坠。
紫檀嵌理石插屏伫立,层层青纱帐慢拂动,倏地,内殿传来极轻极轻的一声轻咳。
那人虽是极力掩饰,咳嗽声压得极低,然沈砚同岳栩都是练武之人,怎会听不出内殿那人还醒着。
岳栩皱眉,面露凶狠警惕,右手抚至腰间佩刀,他无声朝沈砚做了个口型:“殿下……”
他还是不懂,今夜密谈,沈砚怎会不避开宋令枝,连密探送来消息沈砚也不避讳。
斑竹梳背椅上的男子缓慢睁眼,那双如寒冰眸子难得显露笑意。
沈砚声音轻轻:“出去罢。”
岳栩面露怔忪,转眸凝视帐幔后的昏暗,眼中浮现几分不解。
到底不敢质疑沈砚的话,岳栩拱手,应声退下。
光影交织,转过紫檀插屏,隐约可见榻上单薄的一道黑影。
宋令枝背对着沈砚,青丝轻垂,女孩埋头藏在锦衾之下,双手紧紧捂着耳朵,深怕听见外间的谈话声。
无奈喉咙实在不舒服。
掩唇又轻咳一声,蓦地,挡在头顶的锦衾缓慢被人拉开。
宋令枝身影一怔,转眸,对上沈砚深沉的一双眼睛。
她心口骤停:“殿下……”
思绪回笼。
意识到沈砚方才同密探商谈的是朝中要事,宋令枝心间一颤,慌忙撇清:“殿下,我什么都没听见……”
雨歇风止,摇曳烛光映照在帐幔上。
沈砚坐在榻边,逆着光,宋令枝瞧不清他脸上的情绪。他垂首,低垂的黑眸淡漠无波,宛若古井深沉。
垂落的手掌尚未碰到宋令枝,宋令枝先一步偏过头,落在沈砚掌中。
沈砚勾唇,喉咙溢出一声笑。
那笑极轻极轻,落在宋令枝心中,却像是掀起惊涛骇浪。
她屏息凝神,颤栗遍及四肢,攥着锦衾的指尖泛着润白之色。
宋令枝又一次想起了在雨夜跪着的一众宫人,青石板路冰冷僵硬,迎着倾盆大雨跪上大半夜,膝盖都是废的。
从潮音阁回来,白芷和秋雁二人站都站不稳,其他宫人亦是如此。
恐惧和惊恐如影随形。
宋令枝抬眸,不安望向那双深黑眸子。
落在头顶的力道极轻,沈砚低下眉眼,唇角笑意淡淡。
“听见也无妨。”
青玉扳指在手中轻转,落在宋令枝头顶的手渐渐往下,沈砚指腹抵在宋令枝喉咙,轻轻往前一压。
登时,周身颤栗渐起。恶心和惊恐一同涌现,随后而来的是挥之不去的窒息。
短暂几瞬。
沈砚松开手指,面色坦然对上宋令枝惊恐万分的双目。他语气轻飘飘,带着散漫笑意:“枝枝会同别人说吗?”
宋令枝疯狂摇头,恶心的感觉积聚在喉咙,她连说话也不敢。
沈砚淡淡瞥她一眼,不再多语。
死里逃生,宋令枝撑着榻坐起,捂着心口忍下喉咙的疼痛。
无意瞥见手背上的红疹,宋令枝诧异睁大眼。
烛火明灭,本该白净的手背上布满红痕点点,触目惊心。
宋令枝愕然,下意识抬首欲唤白芷和秋雁进屋。
倏然一阵头晕目眩,宋令枝只觉两眼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
土苔润清,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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