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皮六合靴重重踩在地上,庄严肃穆。
大周无人不知新帝的心狠手辣,无人敢大声喧哗,人人低垂着脑袋,双股战战,深怕那双靴子何时落在自己的牢门前。
牢笼一间间掠过,终于,那抹明黄身影停在最后的水牢前。
厚重的铁门在沈砚身前缓缓推开,映入视线的是满目苍凉,血腥味迎面而来,墙面上挂满各色刑具,刑架上架着一人。
在地牢蹉跎了这么些天,老道早就奄奄一息,神志不清。
身上灰色的长袍褴褛,破烂不堪,受伤的手指糜烂,散发着恶心的气息。
银发覆面,老道脸上血迹斑驳,伤痕累累。
一桶开水浇下,皮开肉绽。
老道艰难睁开一条眼缝,瞧见沈砚,当即双腿一软,想要跪地求饶。
可惜双手双足都被捆住:“陛下、陛下!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声音沙哑,难听至极。
狱卒不耐烦,一鞭子甩在老道脸上:“闭嘴!谁准你在此处大声嚷嚷的!”
鞭子上带着细密的尖刺,瞬间,老道脸上血迹遍布,他疼得龇牙咧嘴。
沈砚抬手。
狱卒垂头,立刻往后退开两三步。
乌皮六合靴踩在僵硬的地板上,沈砚一步步往下,转首,只一眼,狱卒纷纷退下。
刹那,身后只剩岳栩一人。
沈砚居高临下,看着半身浸泡在水中的老道,面无表情垂眼:“听说,你想见朕?”
老道连声咳嗽,蓦地,又吐出一口血,鲜血顺着唇角滚落在水中。
沈砚无动于衷,眼中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老道大口喘着气,身子颤抖:“陛下、陛下身上中的,应当是销金散。”
沈砚眼中瞳孔骤紧:“你还知道什么?”
老道咧嘴一笑:“普天之下,销金散只有我师父知道、知道解药。他死前,将解药告诉了我。”
岳栩震惊抬眸,沈砚确实身中剧毒已久,他为此苦寻解药多年,却始终寻不到解毒之法。
岳栩的反应在老道意料之中,他干涸的嘴唇轻轻扯动:“销金散发作,全身如坠冰窟,寒气入体。陛下还、还年轻,若是再不解毒,怕是病入膏肓……”
沈砚淡声打断:“你认得解药?”
“认、认得。”老道气息不稳,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
他连连喘气,“那物极其罕见,生在海中,若非师父说,我也不认得。”
沉重的眼皮缓缓抬起,他声音低哑,透着浓浓的疲惫,“这世间,怕是只有我认得出。”
岳栩满脸骇然,怪道他苦寻多年未果。草药多是山上采摘,他从未想过会长在海水中。
若真是海水中……
岳栩双眉紧皱,悄声上前:“陛下,留着他……或许有用。”
水中的老道低声一笑,喉咙吐出一口血腥。
赌对了。
沈砚才登基称帝,富贵权势在握,他怎会舍得早早离去。
沈砚高高在上,一言不发。
老道嗓音艰涩:“陛下,小的这贱命不值钱,只要你、你放了我……”
沈砚面不改色:“那解药长何样?”
老道哑声一笑:“只要陛下放了小的,小的当即将解药带回。”他上下打量着沈砚,“陛下,销金散发作时不好受罢?”
他笑得咳出一口血,“放了我,我就……”
蓦地,眼前忽然亮出一道精光,不知何时,沈砚手中多出一把尖锐匕首。
老道眼眸瞪圆:“陛下,你不能杀我,只有我、只有我能解销金散,若是我死了,日后你也、也活不了……”
沈砚轻哂,他垂首敛眸,好整以暇看着在水中求饶的老道。
笑声轻轻:“朕何时说过……想要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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