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澜想说,不是这样的,乔璟没有这么想过,也永远不可能有这种念头。
可是连他这样才与乔璟相处几日的人都能有这样的认知,陈岁淮会不知道吗?
不可能的。
他最了解乔璟的为人,否则不会放纵自己疯癫到心律飙升触发警报音,腹部的微创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渗出鲜血。
滚烫的眼泪一串又一串地淌到医院淡蓝色的被单上,在那边开出一朵朵发灰的花。
直到被几个护士一同钳制住,甚至注射上镇定剂,才沉沉睡去。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纪澜对医生和护士们道歉,“也希望今天的事情烂在这间房间里。”
还好这里是陈岁淮投资的顶级私人医院,一层楼除了他没有别的病人,所以今天的事没有意外不会传出去,对乔氏造成什么不好影响。
医生复杂地看了陈岁淮一眼,诚恳地建议到:“有时间的话最好劝乔总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吧。”
纪澜觉得这建议对陈岁淮这样自负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接受了,他再有同感也束手无策。
可陈岁淮醒来后,却又成了那个冷静自持的他。
他疲惫地捏了捏山根,接过纪澜递过去的南瓜粥,说:“你不需要用那样担心的眼神看着我,我没事,公司也不会有什么事。”
纪澜心想,其实他也并非完全在担忧公司的未来,除了与自己前途相关的那一点考量,此刻他投向陈岁淮的目光带着更多的情绪,是怜悯。
“逝者已逝,不论我和他之间有什么过节就一起勾销了。”陈岁淮漫不经心地说,“我和乔璟因为父辈的缘故还算有些关联,他为人做事不厚道,我却不能完全罔顾他的心愿。”
乔璟问他要的东西不多,陈岁淮此刻能回想得起来的便是他向自己所求,让他不要把对上一代的仇恨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乔氏若是倒了会连累成千上万的员工失去稳定收入,也会让上下游无数相关企业的资金链出现困难。
所以陈岁淮会经营好乔氏,就当那是……
那是乔璟唯一托付给他的东西。
纪澜对这个理由有些嗤之以鼻,他觉得人不会和钱过不去,陈岁淮作为总裁经营好乔氏天经地义,又何必套上一个替乔璟完成遗愿的名号。
后来他才明白,如果不是这样,这个世界上就再没什么东西能托住陈岁淮了。
他不是不敢去死,只怕两手空空而去,不能面对乔璟。
可是为什么呢。
纪澜始终觉得陈岁淮对乔璟的关注非凡,情感难言。但他始终觉得那是陈岁淮的征服欲在作怪,男人就喜欢挑战自己降服不了的人与事物,乔璟与他有着截然不同的嶙嶙傲骨,所以陈岁淮想方设法想要驯服他低头。
他没做成这一点,于是乔璟就成了他心头挥不散的魔障和执念。毕竟死去的人将会成为他永远无法击败的对手,而陈岁淮从来不允许自己失败。
只是当纪澜发现陈岁淮念念不忘了乔璟十年的时候,就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再深的执念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成功人士谁没有一个可以写进教科书里的失败经历?当他们翻越的山海足够多的时候,那些过往只会成为供人一笑的谈资,增长他们年岁的厚度。
却不该这样成为一个越来越碰不得的伤疤,最终直接造成了他的死亡。
“你到底为什么对乔璟这样……”
纪澜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描述陈岁淮对乔璟的感情,就把话留在半空中,等着陈岁淮以自己的视角补全他。
陈岁淮没有片刻迟疑,解答了纪澜的困惑。
“因为我爱他啊。”
“……?”
“因为我爱乔璟。”陈岁淮说,“在我毫无意识的每个瞬间,都爱着乔璟。”
第四十六章
陈岁淮没有办法把这个爱的初始值精确到某一个时间点, 他回过头去将过往的自己分析得皮开肉绽来剖视内心,只能发现自己深爱着乔璟的每一个时刻。
可他以为这个词会被他永远烂在胸膛深处,不管是天生的性格也好, 压抑到极致的成长过程也罢, 都让他没有勇气把“爱”这个词直接说出口。
只是这一刻陈岁淮发现除了爱, 他找不到别的可以替代它来描述自己心情的词语。
原来把弱点展示给别人看没那么难,他心里有一个但凡醒悟过来就舍不得叫任何人伤害的名字, 本身就不是件令人难堪尴尬的事情。
会爱上乔璟再正常不过。
而乔璟是他的……陈岁淮一想到这点, 就觉得无比骄傲。
所以他也无所谓自己说出口的话会在一个正儿八经的直男内心卷起怎样的海啸, 不管纪澜平时多么处变不惊,毫无准备地见到最信任依赖的上司当着他面把柜门踹开的时候, 还是凌乱成了一座四分五裂的石像。
“这, 那, 你们……”纪澜竭尽全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 “你们……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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