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未见,她又乔装成男人,他才一时没有认出来。
说起来,前日他才收到从家里转来的信,居然是沈望出事前写给他的,托他给自家女儿物色一户好人家。他看信的时候,既惊讶于这小姑娘居然还未定亲,又诧异沈望怎会在这种事上想到他。何况今日一见,这小姑娘又哪里像是要找个人家过日子的?
“许……许先生?”
青岚发觉他大半晌都没挪地方,不知他在迟疑什么。
为了不和他贴得太近,她一直像只翘着头的鱼似地硬梗着脖子。她可坚持不了太久。
“唔……”许绍元应了句,“那你……抓牢。”
早知是这样,真该找个山上的村妇来背她。
不过眼下背也背了,此时再戳破她,反而会惹她羞臊,他也跟着尴尬。反正他心里坦荡,就权当是长辈帮着晚辈吧,他快些走过去就是了。至于礼法什么的,真要细究起来,当年她就得嫁给他。那岂不是把她耽误了。
青岚应了声好,便乖乖地趴在他身后。
然而才过了片刻她就发现,趴在人家身后,心里更慌。他每走一步,这桥便要摆一摆,他走得又快又有节奏,那桥便摆动得愈加厉害,好像将将就要把她们甩出去似的。她一颗心砰砰砰地乱跳,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先先生,能不能稍稍慢一些?”她声音有些发颤。
许绍元脚下一顿,桥吱扭吱扭地晃了晃,渐渐停止了摆动。
青岚一时没听到他回答,便有些后悔。人家脚踏在桥上,心里自然是有根的。她已经给人家添了麻烦,还提这么多要求,是有些不合适了。
“小生的意思是”
“那许某抓着绳子,阁下自己扶好。”许先生答道,声音依旧温和。
他不再扶她的膝盖,而是抓住了两侧的缆绳。他的臂展很长,两侧的绳子能同时握在手里,原本飞来荡去的桥立时变得乖顺又稳当。
青岚的心终于定下来,她暗暗松了口气,才发觉他还把身子俯低了许多,让她趴得更稳当,没有他扶着膝,也不至于滑下去。
她这是受了人家不露声色的关照了。
现在她倒是安心了,可人家弯腰又俯背的,步子还放慢了,不知要多耗多少气力。
“多谢先生,小生给先生添麻烦了。”她极认真地说道。
非亲非故的,她这一句多谢,是有些轻飘飘了。
“小事而已”听声音,他脸上应该还微微带着笑,“很快就到了。”
“唔”
“别怕。”片刻之后,他又补了一句,嗓音低沉又柔和。
青岚闻声抬头,正看到他微微侧过来的墨玉似的眸子。
所以,他方才说“很快就到了”并不是客套,而是说来安慰她的。
她忽然想起许久之前遇到的另一个陌生人,那人也是个好心又好脾气的,不仅救了她,还说些类似的话安慰她。
只怪她当时年纪小,死要面子,对人家还挺不客气的,更没有问人家的名姓以求答谢
月色如水,沿着山涧流淌而下,柔亮的银沙覆了山谷。
山风带着一点清凉的味道,拂面而过,让人心绪宁静。
青岚心里多了几分安定,对周围的细微之处才渐渐有些敏感。
面前是一副平整而宽阔的肩膀,她一低头便能看到他雪白的中衣领子,其上是一条齐整如刀裁的发际线。他身上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味道,好像是檀木香混了他特有的气味,清雅、温和,让人心绪宁静。
但既然她嗅到了他的味道,是不是他也嗅得到她的?
她觉得有些窘迫,微微把头偏到一旁,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气息吹到他脖颈上。然而她越是小心在意,这一呼一吸就显得愈加明显。
她得想些能让人放松的事,若是她不自然,他必定能感觉得到。
她想到的头一件事竟是唱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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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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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来五正山,她都是骑在马上,踏歌而行,父亲会给她和拍子,庆安太腼腆就只在一旁听,一首唱完就让她再唱一首。这些事情,那时觉得平平常常,现在却只能怀念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词是诗经里的词,调却是本地的小调。
青岚身子稳当了,心里哼着歌,果然就放松了许多。她嗅着幽幽隐隐的山花香,渐渐地还觉出些惬意,一不小心竟哼出了声音。
还好她及时发现,收了声,而此刻也到了桥尾。
她脚往后一荡,准备跳下来,却被许先生扯了扯袖子。
“阁下是伤了脚吧?也不差这几步了。”
也是,麻烦都已经麻烦了,余下这几步路何必扭扭捏捏的。反正她若是一瘸一拐地也耽误他的时辰。
“那就再劳烦先生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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