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念这人要面子,甚至死要面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不认。
“我不要。”
她觉得现在就是万不得已。
赵恪挑眉,“是不要拍照,还是不要陪练。”
“我,都,不,要。”
字字铿锵,说得义正言辞,好像还很占理。
赵恪被她这理直气壮的口吻气笑了:“行。”
“我……”
电话已经挂断。
这一个“我”字被卡在她的喉间,不上不下,最后换成一口长气缓缓吁出。
申屠念对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像是隔空看到了某人欠揍的脸。
突然的火很大。
原地消化了一会儿,无果,坏情绪刺激肾上腺飙升,冲动占据大脑。
冲动直接引导的后果是,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市中心某住宅区入户大堂里。
没进去是因为访客需要登记,她好像说了来找赵恪,安保人员和业主确认过后轻松放行,见她站着不动又请她去一旁会客椅稍坐,说业主马上下来了。
申屠念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她刚刚打车的结束界面,显示支付成功,待评价,然后是“点击回程呼叫”。
回程,对,没错,说走就走。
思绪找到了路口,脚步立刻有了方向,预备逃跑的第一瞬就被迫叫停。
她回眸,先是看到他的脸,视线下移,落到他抓着她的手腕,再抬头,又回到他的脸上,把眼睛鼻子嘴巴轮流看了个遍,看不腻。
等她观察结束,赵恪才有动作。
拉着她进小区,走到他家那一幢楼底下,他问:“你想上去坐坐,还是我们楼下走走。”
申屠念都不太想,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尝试着抽回手,腕部在他掌心小幅度扭动,没成功,反被他十指紧扣。
他替她做决定了,两个人就着蜿蜒小道开始溜达。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不错,楼间距也足够,申屠念走在其中,半天看不到人不说,被树木植被包围的感觉很治愈,让她觉得安全。
临界点是一片人工湖,沿湖边有一排景观长椅,两人一座,布局合理。
就要走进日光当中。
赵恪拉着她,找了个阳光没有死角的椅子坐下,他长腿一伸,身体惯性歪向她,两个人的肩膀紧凑挨着,一张不舒服的椅子被他坐出沙发的既视感,很自在。
或许是光线太刺眼,他抬手将卫衣帽扣在脑袋上,帽子边缘正好挡在眼下,半片阴影投在高挺的鼻梁上,嘴唇抿成一条线,弧度微微朝下,莫名有点委屈。
申屠念能看出这点委屈,不多,但够了。
她低头,看着他们的手,还是手指交叉的状态,但松弛了许多,指缝间阴影交错,任凭阳光溜走。
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烤得软乎许多。
她开口:“你挂我电话。”
闭眼假寐的人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听到了。
申屠念小声控诉:“没礼貌。”
赵恪:“哦。”
从见面到现在,他一句话不问,不问她怎么知道他家地址,不问她为什么来,就等着她先开口。
开口哄他。
他的这份心思申屠念很难察觉到,赵恪心知,也不奢望。
当天回到家后,申屠念回想今天这一遭,还是觉得很莫名其妙,还带点小荒唐。
气势汹汹地冲去,心平气和地回。
按她原先设想,虽然不至于大吵一架,但对撞和不友善肯定有,没想到,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她后来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关于那个赌注的后续。
赵恪回了句,挺好。
好?好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就好了?
纳闷归纳闷,最后也是乐得如此,既然他都不追究了,那她心里对自己“言而无信”这一茬也算合理化了。
主要是求个心安理得。
申屠念这个人,凡事永远先想到自己,甚至只能想到自己。
赵恪太清楚了。
当然,他也不是多无私的人,忍气吞声,吃亏是福,不能够。
赵恪的价值观里有一点,丢了的总要找回来,除非是他不要了的。
申屠念耍赖不讲理确实让他生气,可她大老远跑到自己面前,安安静静陪着他晒了半个钟头的太阳,他突然就觉得,挺好。
阳光,草木味道,湖面上一层迭一层纹理,他闭着眼睛,偶尔手指微缩,她还在自己掌心。
早前心里的那股气,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总之,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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