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外面,还不回家,还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事实上也没有那么多内容可以聊。
难得的是她愿意述说。
说了许多从前压根就别想从她口中得知的事。
“我爸一直想转型,想单干,开个小公司,一直没成。刚开始是我妈怀孕,他放心不下,后来是我没了妈,他更放心不下,就那么一拖再拖,他都从那个上市公司小组长升成高管了,也没再提了。
我从前总迟到,时间观念特别差,都跟他学的。
幼儿园文艺汇演他迟到,小升初演讲比赛他迟到,家长会他迟到,后来中考动员大会,他还迟到。
我就这么看着,然后发现迟到也不是什么多恶劣的事,时间一久,成惯性了。
又不能怪他,他是真的很忙。
上回,我看到他把新买的那辆山地车摆在院子里,拿着一只粗毛笔一点点刷,刷成粉色。
他刷了一下午,我站二楼窗边看了一下午。
油漆味儿真挺重的,晒外面散味道,一开始被邻居投诉了,物业来了解情况,他又把车搬到地库,搞了个巨大抽风机折腾了好几天,我觉得噪音也挺重,是邻居忍了。”
赵恪时不时会插一句什么。
“你爸知不知道有一个东西叫做喷枪,就汽车换色那种。”
“知道吧,我自行车弄好那天,他开车回家,那辆辉腾换了个黑粉渐变,真的……不忍直视。”
“他可能是为了整一个父女同款?”
申屠念一直无法解释申屠周正给车改色的具体意义,被他一语点醒。
她特慎重地点了点头:“很可能是。”
赵恪也跟着点头肯定:“你家老头有点意思。”
也不是什么难听话,却不料,翻脸比翻书快。
申屠念瞪他:“说谁‘老头’呢。”
嗬,她还不乐意了。
一场看似没有尽头的对话。
手机烫得握不住,他早就接上插座,估摸着她也该没电了。
赵恪提醒她,天黑了。
申屠念说,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吵完架。
他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申屠念又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我爸他们公司每年都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评比,还会颁奖发证书,特别仪式的那种,他去年被评为‘最有距离感但最没有架子’的上司,他们管这叫‘反差萌’,特逗。”
他哪敢有什么架子。
申屠周正的“平易近人”,都是在荣慈意女士一次次的责难里构建出来的。
那份刻进骨子里的“卑怯”。
坚固,且牢靠。
“申屠。”
奇怪,赵恪喊她的名字,每一次都好听,顺耳。
“早点回家。”
停顿了,又加了两字,“听话。”
奇怪,他跟哄小孩一样,居然没有爹味,一样顺耳。
申屠念微微垂眸,路灯下,橘黄色的光晕将她整个人笼罩得特别失真,像陶瓷娃娃,得捧在手心里的那种。
赵恪觉得好看,她有很多个瞬间都让他心动,很明确的心跳加速,这事可以承认,不丢人。
这一天过得很漫长。
申屠念望着屏幕,眼眸里透露出一丝气馁。
“我还有点生气,赵恪。”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神情比小狗更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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