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冻肉扑通一声掉入水中,进入温水中的肉块迅速解冻,血丝在水中蔓延。食物的腥味招来了更多怪物,那些死人般的双手贪婪地扒住船沿,足有数十只。
“这么多……”郁岸屏住呼吸,尽量朝远离它们的方向挪,可小船被扒得倾斜,一角几乎完全没入水中,船上的供品纷纷沿着斜坡滑落进水里,郁岸用力将破甲锥插到船板上,挂住身体避免被倒进水中。
轰的一声,郁岸眼前天旋地转,小船被猛地翻了个底朝天,郁岸连着那些冻肉供品一起被严严实实扣进了水中,水花四溅。
温热的水流瞬间堵塞了耳朵,好像坠入无底深渊似的,世界骤然安静。
郁岸紧闭着双眼,恐怕一睁眼就会看见无数僵白腐烂的尸体悬浮在身边,用他们鼓胀苍白的死人脸贴到近处,享用自己这份百年一遇的大型活食。
这么多人,每年分食一个小婴儿怎么够?
可周身寂静,暖热温柔的水流承托着沉重的身体,紧闭的双眼被什么东西照亮了,好像一团明亮的火焰在眼皮前跳动。仿佛自己堕入的并非人间炼狱,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郁岸在水下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甚至忘记了肺里氧气将尽,濒临窒息。
水底碎砂之中,掩埋着一口漆黑的木棺,棺盖偏移,缝隙中满溢粉橙色的光芒,一只手将棺盖推开,好似一位清晨苏醒后慵懒推开卧室门的美人。
一团巨大的、纠结在成球形的手臂从木棺中游了出来,像水母摆动触手,一荡一荡地从水底升起,它皮肤上附着一层闪烁的浮游生物,千百条手臂的手指粼粼摆动,恍若从海底升起的一轮烈阳。
小船上的供品倾倒进水中,那些向外散发血丝的冻肉在水中漂浮,被怪物探出三只手抓住,拢回面前,在手臂生长的根部,慢慢裂开了一条血红缝隙,缝隙中生满鲨鱼般的尖牙,那应该是它的嘴。
肉块被锯齿尖牙磨碎,吞食入腹,多手怪物合拢血盆大口,继续向前游荡,享受着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美食。
郁岸惊得愣住了,脚腕忽然一紧,他才回神,脚下的白沙中伸长出无数手臂,像水草一样随水摆动,其中两只手牢牢抓住了郁岸的脚腕,这些手臂大概就是多手怪物用于捕猎的触手,抓住猎物等待那本体来享用。
人在水底被抓住就会引起本能的恐惧,郁岸拼命挣扎,慌乱中呛了一口水,手脚搅出的大股水泡遮挡了视线,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远处的多手怪物朝自己快速游过来。
死定了,如果只是几只水鬼,郁岸还有信心跟他们拼几刀,可这怪物长了一副战无不胜的外表,让人想起电影里那些核弹都轰不死的异形。
很快,身体被一条又一条手臂抓住,一种被坚韧物质困缚的感觉席卷了全身,毫无还手之力,一如自己只身回到面试官的别墅,被那些暴躁的小手按在地上揍的那天。
身体越来越轻,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扶持自己上升,头顶里水面越来越近,突然顶破了水面,耳朵瞬间恢复了听觉,水声哗啦作响,一只有力的手托着郁岸大腿,将他送回了小船上。
郁岸浑身湿透,水顺着头发和纯黑兜帽向下哗哗淌,他趴到船边剧烈咳嗽,将呛入喉咙的水全呕了出来。
隔着透明水面,他看见那团多手怪物在水底挑挑拣拣,把好吃的冻肉塞进嘴里,一些不能吃的皮毛和金属瓢盆都扔回到小船上,躺在铁盆里在水面漂浮的马赛克小婴儿也在它不吃的行列,被嫌弃地扔回到小船上。
“不吃活的……”郁岸怔怔端详它。
捡食完坠进水中的肉块,多手怪物还未满足,慢腾腾浮上水面,趴到船沿边,用那些手在船板里翻找还有没有好吃的。
“……”郁岸湿漉漉地坐在船里,和那怪物对视(如果它有眼睛的话),不怪那些村民迷信传说,因为皮肤表面附着了太多发光的浮游生物,这怪物远远看去真的很像太阳。
郁岸忽然产生了一个无比合理的猜测,难不成,这团手是一头畸化种畸体,面试官在家乡日御镇杀死了这头怪物,拿到了它的畸化种畸核,镶嵌在了身上,因此得到了它多手的能力。
面试官还没完全展露过自己的实力,不过以他目前显露出的战斗力来推测,能杀死这头怪物没什么不可能的。
多手怪物吃完了最后一块冻肉,还在船边流连忘返游荡,在船身上蹭来蹭去,将小船拱得翻荡不止。
“这是在干什么……”郁岸尽力扶稳免得掉进水里,仔细观察那怪物,那些发光的浮游生物紧紧吸附在怪物无数的触手上,洁白的皮肤被腐蚀得坑坑洼洼,怪物重重撞在小船上,一些发光生物便被用这种暴躁的方式刮了下去,连着一层皮一起被刮掉,血珠向外渗,染红了周围的一小圈海水,反而吸引来更多的发光生物来此生根。
它很困扰,像被藤壶寄生的鲸鱼。
郁岸抽出破甲锥,在湿透的熊皮大衣上割下一块巴掌大小的矩形,小心翼翼接近多手怪物,用熊毛那一面替它擦拭手臂上的发光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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