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我把舆图给你,你把那份密信交由我,此后我与西蕃再无关联。”
“好。”呼伦谟思索片刻道:“只是这粮草图我也要先查验一番, 这段时间还要劳请曾将军待在我西蕃的军营里。”
“自然。”
两人谈妥,呼伦谟派人拿来一张西境舆图和笔墨,看着曾冼在上面勾画出一条条道路。
待画完最后一条线路, 呼伦谟伸手准备拿过舆图, 却是被曾冼先拿起来, 吹干上面的墨水。
曾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将图卷起来递给他,“拿去验吧。”
呼伦谟淡然一笑,就在手指触碰上那张舆图, 却见一直枯瘦有劲的手死死抓住他。
曾冼咧开嘴,伤着的手迅速拔下固定发冠的铁簪,另一只手用尽全力将呼伦谟上身拽倒在桌上,下一瞬竟是将铁簪送入了他的头顶,仿若一只苍老的雄狮, 怒吼出声。
呼伦谟顿时没了气息, 眼睛仍死死盯着曾冼, 头顶流出的血流了满桌, 浸透了那张舆图。
周围守着的西蕃军来不及阻拦,见呼伦谟忽然被杀,皆是大惊,纷纷拔刀上前。
曾冼伤着的一只手臂无力垂下,仍死死抓着那根染着血的铁簪。
狂风自山上呼啸而过,因着拆了发冠,那斑白的发丝在空中散乱,一道道利刃刮过,驻守西境二十年的老将终是跪倒在地。
曾冼仰天长啸,甚是开怀
他这副残破身躯,恐怕再难戎马,能用他换得敌军主帅的狗命,别说有多值。
此生恩也还,怨也了。
可他对不起西境百姓,还有挚友一家
因他一念之差,卫家半生坎坷,他又怎能为了一己私欲,再次置友人女儿于不顾?
所能做的只有以死保全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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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山军营,越来越多人发现曾冼不知去向,不少人问符耕沛,却只得到一个“守好本分”的回答。
符耕沛坐镇帐中,想到曾冼临走时仿若凛然赴死的态度,心中却是愈发不安,刚准备起身,却是听到帐外属下来禀。
听闻曾冼只身闯入军营,杀了西蕃军师呼伦谟,殒身沙州外的一座荒山,符耕沛直直后退两步。
又想到曾冼走时的模样,符耕沛忽然想到什么,闯入中军帐中,将帐内翻了个遍,却也只翻到一封信。
而那封信也不是给他们的,而是给曾家儿女的。
符耕沛没有拆开那封信,连夜派人将信送去交城给曾月桐。
翌日,曾冼殒命沙州的消息传遍交城
西蕃王闻说曾冼单刀赴会,假意投诚,却是杀了呼伦谟,勃然大怒,派人将其头颅悬与城门外,曝尸荒野
交城别院中,已是寂静黑夜,偏院门前满是断断续续的哭声,曾月桐攥紧手中的信,已经换了一身素服,“我阿耶他不可能”
卫明姝坐在桌前轻轻拍着她的背,从她口中得知了不少不为人知的过往,眼睛却也泛酸,不忍去看。
卫直已经能站起身,听到门外哭声,也走出房门。
听闻曾冼死讯,眼前一阵晕眩,血腥味漫上来,扶着门框久久不能缓过神。
卫明姝赶紧将人搀进进房门,叫了兰芝过来,望向门外,摇了摇头,还是决定先安顿好曾月桐。
谌稷蹲在曾月桐身前,眼睛也是一片猩红,眼底含着泪,稳住声音安慰道:“你要是难过,就靠在我肩膀上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曾月桐额头抵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阿稷,我阿耶不会的他不会的”
卫明姝不知如何去劝,只能默默照看好两人。
哭声渐歇,院前传来一阵脚步声。
邹管事走进偏院,眼底湿润一片,显然是刚哭过一场。
他叹了口气,将一幅画摊开放在桌上,“这是二公子的兄长托人送来的画”
谌稷抬起头,扫了眼画面。
画上一群人正坐在山间亭中,山间远处似是有一轮朦胧明月,亭中之人举杯碰盏,谈笑风生,每个人脸上尽是神采奕奕
那张画栩栩如生,似是大家之作,谌稷借着桌上的油盏,辨认出了其中一些人。
有他的父母。
还有曾将军
剩下的人,他虽是不认识,可也能隐约感觉得到——
那些都是乱世中的英豪,是一群满怀壮志的人。
卫明姝凝视着那张画,却是忽然想到康王妃带给曾冼的那首诗。
犹记昔年高台月,安知今夜非旧人。
她本以为这首诗只是康王妃临死前交由此生辜负之人的情诗,所以始终难以念出口
如今看来,或许那样一个高傲的女人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也从未后悔过爱错一个人。
也许这首诗另有含义。
卫明姝眨了眨眼,含住眼中的泪水,仰头叹了口气,看向夜空,仿佛看到一道流星划过。
又似是什么陨落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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