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府上的下人对她的态度比以前更好,连三夫人都不像从前那般阴阳怪气,她还当是祁夫人心中有愧,特地吩咐过。
竟是所有人的消息都比她灵通。
她语气越发冷淡:“贺大人想要娶我,府上的人都知道,您却连一句也不曾与我提过,不问过我的意见?”
祁夫人哑然。
“倒也不是娘不想问你,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善姐儿天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娘也不好当着她的面提。”祁夫人招手,叫丫鬟拿来一份帖子,笑容满面地道:“你现在知道了也不晚,青娘,你看,这是娘给你拟的嫁妆单子,你看看缺了什么?”
温宜青怔了片刻,才重复:“……嫁妆单子?”
“你是我们伯府的姑娘,嫁的又是小贺大人这样的好人家,娘一定让你嫁得风风光光的。”祁夫人自己看了一遍嫁妆单子,查漏补缺,满面红光地道:“小贺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不知道多少人惦记他的婚事,满京城的人都看着,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我们伯府。”
温宜青一动不动,没看那张嫁妆单子,只觉得可笑。
“我不同意。”她冷冷地说:“我不嫁。”
祁夫人翻阅嫁妆单子的目光一顿。
忠勇伯喝水的动作停下,也诧异地抬起头看过来。
“你不嫁?”祁夫人不可思议地说:“小贺大人这么好的婚事,你为什么不嫁?”
忠勇伯也道:“青娘,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宜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她亲生的爹娘,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却叫她从心底觉得身体发凉。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二人:“你们也不问过我的意见,二话不说定下了我的亲事,连嫁妆单子都拟好了。难道……难道要等喜轿抬到了伯府门口,才让我知道,原来是我的大喜之日?”
“青娘,娘也是为了你好。”祁夫人苦口婆心地说:“贺大人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你嫁过一回,还带着善姐儿,想要再嫁个好人家已是不容易。贺大人既是不介意,为何不嫁?”
温宜青没说话。
她的杏眸里泛着湿润水光,强忍着才没掉下来。
她看向忠勇伯,颤声问:“爹,族谱的事情,您知道吗?”
忠勇伯避开她的目光,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显然,他是知道的。
他是这座辉煌府邸的主人,万事不可能瞒得过他。
温宜青又看向祁夫人,忍着泪意道:“您说,就算是不入族谱,我也是您的女儿,让我带着善善安安心心在府中住下。可现今只是贺大人登门,您就应了这门亲事,您若是不想要我,当初何必要将我找回来?”
“青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祁夫人痛心地说:“娘若是没将你放在心上,何苦要替你张罗你和贺大人的亲事?”
温宜青轻声问:“您是为了我?还是看中了小贺大人的前途?”
“你……”
祁夫人还想再说,可一眼看入了她的眼睛里。
她的眼睛与祁家人一模一样,湿润的眼眸映着灯烛的光,像星火一样明亮。她已不是稚嫩孩童,也不是懵懂少女,已为人母,当家作主过,见识过人心险恶,
她这双眼睛,好像将自己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祁夫人定了定神,才说:“青娘,娘难道还会害你?”
温宜青失望地垂下眼。
她有诸多的话想说,想问,可满腔的情绪都在开口前失去了辩驳的欲望。最后,她只道:“您替我回了贺大人吧。”
“胡闹!”祁夫人冷下脸:“你当过一回寡妇,也知道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得如何艰难,如今小贺大人看中了你,你为何不嫁?”
祁夫人想了想,又好言说:“你若是担心身份,娘想过了,日后就说你是义女,还是我们伯府的女儿。你你放心,若小贺大人欺负你,还有爹和娘给你撑腰呢。”
温宜青不应,“您若不说,那我自己去说。”
她说罢,也不等祁夫人如何回答,扭头就走了出去。
“青娘?!”
祁夫人怒道:“温宜青!”
她身形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提上自己来时带着的灯笼,头也不回地出了主院,毅然步入漆黑的夜幕里。
祁夫人又喊了几声,只看着人走远了,她气得直捂胸口:“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忠勇伯皱着眉头:“此事也是你做得不对。青娘的婚事,你不先与她提?还怪她来生你的气?”
“倒也不是我不想说,这几日,善姐儿天天跟在她的后头,我怎么也没找到机会。”
“好了。”忠勇伯摆了摆手:“明日你和她好好说说,等她明白我们是一片好心,自然会答应下来。”
祁夫人张了张口,自知理亏在先,也只能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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