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起了鹅毛大雪,时清臣将教室捂得严严实实的,他穿着羊毛袍子,戴着羊毛帽子,却还是冷得厉害,课还没上完就一直发抖,玛吉次仁向来大胆,只见他脏兮兮的小手摸上时清臣的额头,又夸张地缩回去,嘴里含糊不清喊道:“老师额头很烫,他生病了!”
此时就有其他孩子跑出教室,一路狂奔到村支书桑吉家里,然后两个孩子就坐在桑吉的车后座上,被桑吉载了回来。
桑吉到时就看到时清臣已经陷入到了昏迷的状态中,怎么叫也叫不醒。他心中焦急,与学生一起抬着时清臣上了摩托后座,用腰带将时清臣固定在自己的后背,油门一踩,摩托便飞驰而去。
桑吉要开一个小时的摩托,将时清臣送到镇上的诊所里。可刚出了村头,又折返了回来。桑吉挠挠头,似乎很是苦恼。
“桑吉,你背后是新来的汉族老师?”
浑厚的声音从路边上的石头边传来,桑吉望过去,才发现那是住在村头第一家的曲麦,便回道:“老师发烧了,村上没有医生,要去镇上看病。可雪太大了,路被封了,摩托车开不出去。”
曲麦手拿着奶渣子,一边往嘴里送一边道:“可以去木桑仁家看看。”
桑吉一拍脑门:“是呀,以前木桑仁当过医生!”
随即也不再耽搁,靴子猛踩油门,一路朝木桑仁家驶去。
到了木桑仁家也是一顿折腾,等到时清臣终于睁开眼睛时,已经过去了整整6个小时。
时清臣闷出一身的汗,浑身软弱无力,脑袋更是头痛欲裂,鼻子也不太通气,他软绵绵地坐了起来,想要够上一旁桌子上的水杯。
好不容易够上了,正准备一口全部喝完,又发现杯子底部有着许多的石头与泥土,时清臣轻轻叹了一口气,举起杯子才喝了一口,又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玛吉次仁咚咚咚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瓶子。
“老师老师!你喝这个吧,里面是神药,只要喝了一口病就会好了!”
时清臣被吵得头疼,接过那个小瓶子,用瓶盖接了一口,看着那透明的液体,却没有喝下去,只是问道:“这是什么药?”
玛吉次仁咋咋呼呼道:“这是我阿爸向高僧求来的,只要喝一口,所有病都会好了!”
时清臣虚弱道:“我是说,这是用什么做的?”
玛吉次仁继续朗声道:“我们都叫它阿诺普,就是高僧的口水。”
时清臣手一抖,手里的瓶子就全部撒了出去,伴随着玛吉次仁夸张的尖叫声,时清臣一边咳嗽一边向下滑去。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玛吉次仁的哥哥青绕多吉快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药与热水,坐在时清臣的床边,将他重新架起来,背靠在墙壁上,正要喂他吃药。
却听青绕多吉忽然朝玛吉次仁训斥:“你拿阿爸的药出来乱跑什么?老师怎么可能会吃这个?赶紧给我出去!”
青绕声音不大,却极具有威严,玛吉次仁果然被唬住了,他捡起装着“神药”的瓶子,一溜烟便跑个没影。
房间里剩下时清臣与青绕两人,时清臣看着青绕手里的药,突然觉得非常抵触:“这是什么药?”
青绕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白色药丸,或许是在想怎么组织语言,停顿了一会儿才用并不标准的汉语道:“上次玛吉次仁生病,阿爸送他到县城的医院治病,这些是他剩下来的药,因为玛吉次仁也发过烧,所以也想给你吃一颗。”
听到这里,时清臣感到心中稍安,便拿过药丸就着水吞了下去。
“玛吉次仁拿来的‘药水’真是僧人的口水?”
青绕轻轻点头:“是的,当时阿爸去求的,是用高僧的口水与神山流出来的冰泉水混在一起,我们村每个人都有,平时有什么病痛都拿出来喝。你不要怪玛吉次仁,他觉得这个药水是好的,所以才拿来给你喝。”
“你阿爸以前是医生,为什么也信这个?”
青绕扶着他躺下,轻轻道:“我阿爸以前是医生不假,可他非常相信和尚说的话。”
困意袭来,时清臣眼皮子打架,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时清臣睡得浑浑噩噩,一会儿觉得很热,一会儿又觉得很冷。恍惚间,他似乎梦到了一座巍峨的雪山,山脚下是春天破冰时吱吱呀呀的溪流,自雪山深处蜿蜒而出,流向这片广袤的土地,路过之地皆是神山保佑的范围。溪流清澈见底,一些耐得住冰冷的小鱼顺着下游而去,与更广阔的天地拥抱。水生万物,佑万物,归万物,青绕就站在一条小溪边,他身后跟着一匹白马,风轻轻吹过,那在马儿身上的铃铛就随风而起,悠扬清脆的声音中,是青绕微微被风撩起的长袍,是他那坚毅又长情的眼神。
青绕跟他说了一句话。
可惜时清臣没能听到,他满耳都是溪流悦耳的声音。
直到玛吉次仁摇醒他时,他依然还沉浸在那曼妙的梦中。他睁着一双困顿的眼睛醒来,入目皆是青绕家的木屋子,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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