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得以休息的时间不多,这几年任寒波一直在苗疆各处奔波,打听消息,练剑不辍,经营消息。几个月前的一天,他落脚在苗疆的一处客栈,也许是这几年镜子卖的太多,竟然在上房里也有一面琉璃镜。
琉璃镜里,冷漠又阴戾的剑客也正在凝视他。
任寒波一下子怔住了,仔仔细细看镜子里的脸,穿着一身不怎么讲究的青衫,绑了一条麻布的腰带,鞋子自然是鹿皮靴子,赶路多久也不易磨坏,而那张脸露出的表情,就连他也觉得阴鸷冰冷。
过了很久,他往后退了一步,匆匆的走了。
复仇之人,往往就是如此,顾不得自己从前如何。所谓的从前甚至不是几年前,十几年前,而是上一辈子,上一辈子多么遥远啊,那些尽情享受的人生欢愉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他已经不再是多情的少年人,也不是桀骜傲慢的神童,当然更不是落拓江湖的剑客。他是千里迢迢来到栖云山炸了苗疆地脉以求之后顺利刺杀君主的人,没有资格太过耽溺于回忆。
但……
少年人灰蒙蒙的眼睛里,好似春天浩然的星夜里静悄悄的一抹灰蓝。
纯净得安宁,动人得温软,让他想起了从前夜族被山和树影摇曳的,祭祀之后的夜空。
雨水慢慢停了。
天亮的时候,任寒波又去了溪流边。因为下了雨,路上很难走,所以他不难察觉身后的脚步声,他站在溪边看过了溪水,不远处又看见几颗稀疏的杂树之间,藏着一朵秋天还在摇曳的花。
露水湿重,花楚楚可怜,纯白无瑕的舒展着伶仃的花瓣,于是任寒波走了过去。
少年偷偷跟了上来,看着剑客弯腰摘下那朵花。
“凝真,”苍越孤鸣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这是什么?”
任寒波拈花一转,眉眼低垂,嘴角却浮起了笑:“这是蓬花,只当秋天雨后才开,夜里下了雨,此刻就开得正好了。”
“……你是出来找花的?”少年微微惊讶。
任寒波骗人不眨眼,笑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它。”
少年好似终于开始怀疑了,没有说话。
“真的,我走了三个月,本以为遇不到了,没想到昨天救了你,今天就碰到它了。”任寒波小心翼翼把花放在随身的荷包里:“可能这样的心情和闲情,一生也难得一次吧。”
苍越孤鸣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花,能让凝真笑起来的时候,一扫之前拒人千里的冷漠,仿佛雨后突然乍放天光,令天地间的阴霾一扫而尽。
但他知道,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相遇,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下山之后,两人很快告别离去了。
任寒波对于小少爷的身份和邀请不感兴趣,苍狼也并不敢真的告知自己的身份,长辈耳提面命,除非确定对方的身份,不可轻易涉险。
望着任凝真离开,少年人一动不动,站了很久。
当朝的苗王在民间的风评并不如何,穷兵黩武,多疑自负,不过这样的王上却很受部族推崇——苗王是个能打的王,披挂上阵,热衷于扩充国土。有人说,从前差点颠覆苗疆的那个撼天阙也是如此,凭一己之力硬生生在几年里开辟了三分之一的国土。
相比之下,也许是苗王子年纪还幼小,苗王不舍得也没空亲自管教这么个孩子,也就派人送到苗北交给了辈分最高的王族,北竞王竞日孤鸣。竞日孤鸣不仅欣然接受,还无微不至,尽心竭力的把苗王子苍越孤鸣教养成了走出去谁都能夸的好孩子。
虽然苗王一开始并没要求王叔打磨出一个未来的铁血战士,不过绵软体贴的儿子刚刚回到王都时,他心里还是很后悔当初没有更加狠心一点。
北竞王常年抱病,常常有苗王派出的大夫为他把脉诊治,今年却有些不同。回来的太医回禀,王爷不仅抱病,还受了伤,剑伤。
“什么?”
“听说是有人混入北竞王府行刺,王爷的奏折很快就该来了。”传令官恭敬地说,苗王大怒,怒斥他们怎么不好好调查清楚,传令官只得回禀道:“王爷说此事或许涉及到王子,需得调查一番……”
刺杀北竞王,还牵涉苍越孤鸣,苗王一下子心跳加速,以为儿子不知不觉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成长了。
王族无亲,北竞王再如何病弱,将来也不需要这么一个人坐在未来苗王的头上,在他走之前是一定要处理这个隐患的。
苍越孤鸣在两个时辰后才听到了这个消息,担心得打算立刻去苗北探望祖王叔,苗王很失望,失望之余又松了口气。
苗王派人送了一车药材去北竞王府,带了两个大夫,同时拒绝了儿子想去探望的提议。他已经不年轻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空长了那么大,心眼比兔子还少。
现在苗疆正和中原边境一群武林人士纠缠,史艳文不说了,已经是只老狐狸了,罗碧,从前他倚重的左右手将来会成为苗疆的祸害。苗王不得不打起精神带着儿子去见世面,一边点将,带着大军前往万里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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