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将他凌乱的头发一缕一缕顺好,别到耳后,“不管怎么样,你们之间的矛盾越少,越有可能走到最后。矛盾解决,林夜也就好了。阿姨和叔叔,都希望看见你们幸福。”
江逢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等他从莫名的情绪中抽出身来,手里的文件被他捏得皱巴巴的,林母接了个电话,温声细语地跟那边的人解释。
“我得走了,林夜他爸爸在催我。”林母挂断电话,走过来为他掖好被角,“他呀,和林夜一样,都喜欢黏人。”
“林夜喜欢黏人吗?”
“小逢,很多时候,我们身在局中,看不到全局。”林母的眼睛很漂亮,眼角的皱纹看遍了世间百态,人心冷暖。
哪怕是作为长辈,她也从未端过架子。
她说:“小逢,不妨将自己放在旁观者的位置上观察一下,很多疑惑的、想不通的事情,说不定就能得到答案了呢。”
比起大道理,这更像是长辈给小辈的一句无伤大雅的忠告。
江逢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又看了看林母,动了动嘴唇,“阿姨,我会好好想想的。”
林母说好,语气和缓道:“下次见面,希望我能听见你叫我一声妈妈。”
“好。”
“阿姨走了,好好休息。何屿都在抱怨,说你都快住医院了。小逢,要照顾好自己。”
江逢能感受到,无论是林夜还是林母,都对他抱着纯粹的善意。
这场婚姻或许是假的,他和林夜谈恋爱或许也是假的。但他不想否定其中包含着的感情。它们太有重量,做不得假。
江逢看着林母的背影,涩声问:“阿姨,林夜说,有个失去记忆的人对他很重要。那个人是谁?”
他喜欢林夜。他介意那个人的存在。
他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他把自己活得无欲无求,二十几年来,他在世界上都没有牵挂。
高中那段时间,卫景和时常怀疑他会想不开。
世人存活于世间,都会有个锚拉着,这个锚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未来又该怎么活。
“锚”或许是父母,或许是爱人,或许是荣誉……但江逢没有。
他孑然一人,没有追求,也没有欲望。
但他突然厌倦了。他想争一争。
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林夜为了娶他,在祠堂跪了一夜。就算他比不上那个人重要,但林夜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吧。
他努努力,让林夜再喜欢他一点点。要是被当成替代品,他就用拳头告诉林夜,江逢就是江逢。反正他一直都是打着架过来的。
江逢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听见林母的话后,所有的想法倏地清空。?
对林夜好就等于对自己好
“林夜有一个放在身边许多年的保险箱,里面装满了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林母拧开门把手,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小逢,有些答案得你自己去找。”
江逢听懂了林母的言外之意。
但,听过且过。
他不想去探寻林夜的秘密。
不怎么礼貌,他也不怎么想知道。
对林夜而言很重要的人是谁,其实不重要。总归不是他。
江逢兀自拆开了文件袋。
他的病例还是那样,多数都是生涩的专业词语,跟前几次看见的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在最后补充了一段话。
江逢眸光微动。将比他的病历厚几十倍的另一沓纸抽出来。
2046年10月4日……
2046年11月2日……
2046年12月21日……
……
2058年8月20日……
十二年,每一年的每一个月,都会多出一张薄薄的病历单。
诊断结果从最初的“一切正常”变成了“轻度躁郁症”。
2058年后,只剩一张病历单。
2061年10月29日。
那是今天的日期。
林夜停了三年的药,在今天,加大剂量重新出现在病历单上。
2058年8月28日,他和江广德做出交易,在民政局和林夜花五分钟领了结婚证。林夜的病历单停在八月。
2061年10月25日,他的病历单更新。一行字便断言林夜的情绪对他有影响。所以林夜就算看见了离婚协议书,和他对峙时也不能表现出过多的难过,连抱他一下都是他不讲道理强行要求的。
2061年10月27日,他和林夜吵架,他单方面闹脾气没回家。林夜连跟他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地拜托卫景和转达。
2061年10月29日,林夜出现在医院。
挨得那么近的日期,江逢再不想自作多情也很难不多想。
如果,林夜的情绪变化都跟他有关呢。如果,所谓很重要的人只是活在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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