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是陪着谢琼琚,他已经足有两月未踏入议事堂,多来都是让恩师杜攸主持,然后送来他的书房,重要事宜由他过目盖章。
这日在议事堂中,满殿文武官员,整个议事过程中,都有诸多尴尬。因为论了两桩事。
一是复盘上党郡之战。
二是分析当下东线时局。毕竟并、幽两州此番会盟,同前头他攻城掠地收占城池不同。这厢无需兵甲死伤,便需给出合适的酬劳。
譬如权势,爵位,封地,总之多有代价。
而论起这连两桩事,总有一个人是跳不过的,那便是谢琼琚。
上党郡之战有她胞弟开始,直至由她结束,彻底改变东线格局,推进七州合一。
故而谈论之际,一旦论起她,诸官员总有顾忌,不自觉望向贺兰泽,亦或是讪讪垂了眼。几乎所有人,对她都怀着摸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感谢她这般快的帮助他们加速推进了会盟,若无她,眼下谢琼瑛大抵已经和高句丽联盟成功,这东线上烽火已燃。
然这样的功绩却是靠一个女子名节尽毁得来的。
自有不少人觉得是她咎由自取,便是无她,他们战马扬鞭,金戈银枪,一样可以护住城池。即便战死,亦是另一种荣光。
一个多时辰的论政,多有磕绊,才论至十中之三,贺兰泽素指敲过桌案。声音不大,但是四指齐落,既脆又闷。
一下慑停了正在言语的人。
铜露滴答,直到殿中能听到人的呼吸声,他方开了口,“上党郡上,乃孤亲自送夫人前往。彼时是孤与夫人生了嫌隙,负气累她受此伤害。过在孤,于私未护住发妻,于公未识清对方敌将歹心;而罪在谢琼瑛,乃祸之源。”
“至于夫人,无辜至此。绝望中自救求生,亦不忘为孤大业效力。今日尔等尚有机会在此对她多有看法,是因为她剥了衣衫破了联盟。”
“孤知晓,何论你们,便是这泱泱天下人,都觉谢氏女若是死了,方可得贞、得洁,得荣,得烈,甚至可得人之大伟。遗憾她未死且偷生。然即是如此,孤想问,一具无魂的躯壳可得,如何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反要遭受与之相悖的恶言!这是何道理!”
殿中多有沉默。
贺兰泽便也未容他们开口,“既日起,凡想通此理者,且原话告知你们内眷族人,给孤熄了这声因。想不通此理者,便给孤想清楚再上任。而不愿想通亦不赞成孤之言的,容你们一夜时间,文官交笔,武将断剑,皆可各奔明主。”
“殿下!”杜攸闻言不由大惊,直换了称呼,不再唤他“主上”,意在提醒他不是寻常的一方诸侯,乃是实打实留着帝王血的天家后裔。不可如此任性妄为。
十数年来,是他的如履薄冰、呕心沥血,是青年潜龙的出生入死、卧薪尝胆方从各处聚来这精英文武,这厢若是真散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且他方才那话,亦非无懈可击,不过是今日多位大儒不在,尚未驳他罢了。
然而贺兰泽并未应声,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只负手起身,从容出殿。
杜攸在后头张了张口,猛然间意识到这分明是一箭三雕之策。
一来是为夫人平息流言。
二来是在会盟前整顿人心。
三来是在过滤不同政见者,以此立刻威。
他看着离去的青年,感慨他的担当和心机,这些年他从未停止过成长。然而亦不免有所忧虑,尚且用人之际,此刻过滤不同道者,这一步到底都得急了些。
“何事开怀?”暮色降临,谢琼琚沐浴出来,见灯下执卷的人并未认真阅书,分明是走了神。
然眉染笑意,竹指叩案,尚是怡然模样。
贺兰泽闻声,起来扶过她,想了想还是把今日议事堂的事与她说了。
谢琼琚闻言,初时尚且感动,然听到后头难免震惊。
“无妨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早晚的事。”两人跽坐在席上,贺兰泽将她抱到身前,给她按揉太阳穴,“郭玉说你今个又头疼了,好好的可是歇晌时梦魇了?”
“但是……” 谢琼琚想着贺兰泽前头的话,总觉哪里不对,想要反驳他,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半晌道,“现在尚好,不怎么疼!”
“那如何疼起来的?若是无故而起,且传医官看看吧。”
“无事!”谢琼琚拦下,指了指桌案的卷宗,“看那处那的,密密麻麻,妾都记不过来。”
贺兰泽蹙眉起身,上前翻过,竟然是晌午在贺兰敏处的那份内眷名单。
“午后阿母派人送来的……” 谢琼琚垂下眼睑,有些报赧道,“本是妾份内的事,你我避在殿中已累阿母忧心,阿母还给妾分担着,原也只要妾复查一遍,但是实在太多了,妾到现在还不曾看完。”
贺兰泽看着那份卷宗,原也不多。
以前她在长安,处理内帏事务,比这个多几倍的,都能一会功夫阅完。
“看不完便看不完,我代你看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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