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州城援兵——
贺兰泽合了合眼,终是要动用如今他舅父掌管的四州兵甲……他从隆守城出来,原并没有打算长久的留下。
他还是想着要带谢琼琚回去的。
他不敢赌万一,怕这些熟悉又险恶的环境再度引起她的病症。
是故,他并未惊动太多人。
纵使多数已经知晓他归来。
但少些人知晓,他抽身时总能简单些。
终究只是轻叹了口气,皑皑不容他多作犹豫。这日商讨散会后,他便传信各处要求发兵增援并州。
信件快马送走,暮色已经降临。
贺兰泽回来后院暂歇处,谢琼琚扶过他臂膀坐下,捧来一盏补膳给他。
闻他前殿事宜,听到他让公孙缨兼任了这处刺史位,遂蹙眉有些不虞,“你要培植自己的人手,也且容人家姑娘缓缓。她眼下心境,管理一州城亦是疲累,你还塞她一处。若是这会不慎出了纰漏,你与她都落话瓣!何必如此心急!”
“哪里是我的意思。”贺兰泽用过汤水,往后将正给他按揉太阳寻的人拉来,抱回自己膝上坐着,叹道,“是丁三郎临终所托,道是年少欠她一诺。又恐她多心陷在其中,方让我搭台领着并州一众官吏唱了场戏。大家原都知晓。”
“竟是这般?”谢琼琚不免震撼,又想起莫名患了病重、连这日入殓都不曾出现的吕辞,想着多来三人情意纠葛,只无声摇了摇头。
叹道,“终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没有双亲抚养的孩子……”
她没再言语下去,双手从贺兰泽臂膀松开,圈上他脖颈,将他搂入温热怀中。
贺兰泽便没有看到,她泛红的双眼轻阖,睫羽微湿。
只是在片刻后,从她怀中探出,慰声道,“你安心,我定把皑皑救回来。”
谢琼琚看他许久,咬住唇瓣颔首,“和我说说,如今的局势和你们的计划。”
她自然是听得懂战局战况的。
贺兰泽话到最后,她拨下头上发簪,将灯芯挑得更亮些,“两军对垒,兵力相当,确实只能作死战拼杀。攻不得,围无用,围攻之间多败少胜。郎君确实只能筹兵!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郎君为何不换个思路,既然围攻之间多败少胜,你不如让对方来围攻我处!”
谢琼琚从他身上下来,坐在一处,“确切地说,是引蛇出洞。”
“傻子,你阿、他三十六计学得不比我们少。这战局我们能看明白,他自然也能看明白。纵是皑皑在他手,他也不会这般容易来围攻!”
“他会的,我比你了解他,于公粮草匮乏,于私、于私……”谢琼琚面色发白,转过话头道,“你们不应该不给丁刺史发丧,以为这是安了军心,不对,就应该乱,让这里乱起来,你听我的……”
她凑身过去,附耳低语。
半晌退开身,“听清楚没有?”
神色在她转眼间变过。
“你莫不言语,我说了让你送我去我阿弟处,他不会伤害我的……”
“我在皑皑身边,且能照顾她,带不带回来,总是安全的,安全就好了!”
“你休要这般蛮横困住我!”
……
“竹青,带夫人去歇息!”
这日,一贯恩爱有加的太孙夫妇不知因何缘由吵了起来。幸得太孙殿下好耐心,只当她旧症发作,请了医官前来诊治。
然两日过去,不得好转。
当是心情燥郁,贺兰泽多少有些影响了公事,加之公孙缨初掌并州,当日不过勉强服众。眼下出了细小纰漏,并州老臣们遂多加挑剔。
连带对贺兰泽的不满一道宣泄出来。
议事堂中,也不知是哪个说漏了嘴,道是要去丁刺史榻前一诉衷肠,却又叹,“可怜刺史早去,无人再为旧人作主……”
其余幕僚闻言大惊,忙捂其嘴掩声,“休得胡言!”
“如此口不择言,拖下去杖责二十!”贺兰泽拂袖起身,甩袖离去。
此举本是为了警戒诸人,却不想弄巧成拙。
并州地界官员愈发不满贺兰泽,尤其是对公孙缨兼任刺史一事,在九月十三这日,集体提出要求换任……
如此不过数日间,外患未除,内忧又起。
数百里外的辽东郡千山小楼内,贺兰敕得了暗子的消息,正转述给贺兰敏听,只道,“我便说还是自个人亲,破了皮肉连着筋。阿郎倒好,非用外人,且看看哪个真正愿意听他的!”
又是五年风霜过去,贺兰敏鬓发微霜,眼角多出细纹。
水榭上,微风一吹,便浮起她一丝银色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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