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语委实令崔文熙窝心,感慨道:“女儿能投生到崔家与你们结缘,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接下来一家子就入东宫的事细说一番。
这个家庭在崔平英的主导下素来团结,他虽有这个时代特有的父权意识,但宠女儿那是没话说的,无论是对长女还是庶女,都有几分宽容,因为深知女郎家立足不易,总是愿意多些包容扶持。
也正是因为尊卑之下的宽容,才令整个家庭相处得融洽,不至于像其他世家贵族那般内部矛盾重重。
这样的生长环境给崔文熙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她既可以稍稍弯腰融入这个父权时代,也会在适当的时候恣意伸展兼容。
能落脚在这样的家世背景里已然是极大的幸运,虽然也有不如意的地方,她好歹也长成了坚持自我的模样,没被时代背景奴化迷失就是最大的荣幸。
现在更走运的是从一段坏的婚姻脱离出来,遇到一个跟自己颇有几分志趣相投,且懂得珍惜她的人名正言顺走到一起,她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男女双方及长辈对这桩姻缘都没有异议后,官媒娘子上门来说亲。
结果没过两天,太子上崔家提亲的消息不胫而走,再次令京中的市井百姓们沸腾了。
人们津津乐道这桩婚事,很不幸激发出一场和离热潮。
些许身家背景不错的妇人纷纷同自家男人提出和离,往日默默忍受的不甘皆被崔氏二嫁刺激到了,滋生出重生的勇气。
她们仗着自己有退路,再也不想受世俗礼教去看男人脸色行事,去保住所谓的名节问题,全都揭竿起义要翻身农奴把歌唱。
一时间闹得许多人家宅不宁。
这不,有女郎趾高气扬带自己的嫁妆离了家门,那郎君在后头哭求,引得众人围观议论,七嘴八舌,纷纷讨伐女郎反了天。
女郎却不依,平日里胆子贼小,此刻却发起了威,朝众人诉说道:“大家来评评理,那朱大郎成日里无所事事,把祖上留下来的家财败光了,且嗜酒如命,每每吃醉酒就毒打我,还靠我的嫁妆接济度日,这般窝囊欺负自家媳妇儿的郎君,我凭什么还要涎着脸受他的磋磨?!”
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立马调转矛头指责那郎君不知好歹。
女郎气愤道:“我们范朱两家还是订的娃娃亲呢,朱大郎不成器,败空了朱家,嗜酒如命,家父总劝我忍着,说他没了爹,只有一个老母支撑,很不容易。可是婆母是如何待我的,尖酸刻薄,总奚落我配不上她家儿子,现在老娘配不上她家宝贝儿子,不伺候了!”
也有旁人劝和,女郎激动反驳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倘若朱家还像个人样儿,我范二娘何至于跟他娘俩闹!”又道,“今日离了朱家,我就不信我范二娘没了他朱家就活不成了!”
一中年男人啐道:“这些妇人都疯了。”
旁边的一老妇人说道:“要不把你家的闺女嫁给那朱大郎?”
中年男人:“……”
还是算了吧。
仿佛在一夕间,诸多有底气退路的女郎开始觉醒,但凡娘家不允,皆拿崔氏做案列说服父母。
哪怕她们的未来没她那么走运,至少也有改变的机会,而不是一辈子被捂死在那绝望的四方天地里挣扎苟且。
造成这样大的影响是崔文熙始料未及的。
永宁和平阳同她说起这茬,无不大快人心。
这不,永宁端起茶盏,笑道:“你跟太子的婚事原本是一件令人高兴的喜事,结果却造成了京中多少家庭四分五裂,那府衙门口都张贴了告示,告诫要和离的夫妻慎重考虑,莫要冲动坏了两家情谊。”
崔文熙哭笑不得,“合着我还成了罪魁祸首了?”
平阳道:“应是她们都悟明白了,但凡娘家有底气,自己有真本事的,就不想当受气包。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夫家把她们当人看,多一点宽容,相信多数女郎还是不愿意走到和离这一步的。”
永宁:“是啊,你跟庆王和离这一事,当初多少人劝你衡量利弊,就算落到我头上,也会犹豫几分的。”
崔文熙:“我可没想这么多,就是觉着,只要我踏出去了,总不至于比现在更糟糕,遵循本心,总不至于太难过。”
她向来有主见,看事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故而永宁很喜欢与她相处,因为她们都是同一类人。
三位女郎就这起和离热潮一番讨论,都觉得欣慰,认为京中曾经吃亏默默忍受的女郎们受到启发开始产生了觉醒意识。
这是好事,因为身处这个压迫女性的父权时代,所有利益规则都是凌驾于女性之上的。他们用有利于自己的规则去约束妇人听从三从四德,哪怕你本身就不错,也会用外界的眼光去批判你,质疑你。
而崔文熙二嫁东宫的事件便给了她们选择脱离桎梏重生的勇气。
你瞧,只要我自身条件不是太差,脱离了泥泞,仍旧有开辟新天地的机会。
这种觉悟是极其难得的。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