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里鼓鼓囊囊的,拖在?地上发出呯呤嗙啷的声音,但是看起来却并不沉重,像是空的瓶瓶罐罐在?相互碰撞。
“外婆!”沈南昭老早就在?门外候着了?,他迎上来,半是抱怨道,“下次就在?附近转转。别?回那么晚了?,你眼睛又?不好,再晚点就看不清了?!”
“晓得了?。”老人拖长了?尾音,她用方言笑应了?声,“唠家精。”
仔细看去,老人的眼神混沌无光,像是蒙了?一层阴翳,没有一丝神采,模模糊糊地找不到焦点。她看不清外孙身上的异样,但风中却传来了?熟悉的药油味道,略微呛人。
“南南,哪里搞伤了?哦?”老外婆摸摸索索地握住了?外孙的胳膊,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团,担忧道。
沈南昭撒谎都不用打?草稿,他语气?自然?,甚至带了?一丝懊恼:“还不是我说的那条路修路,上次才在?那里摔了?跟头,本来都以为走?过去了?,没想到和同学追追打?打?,又?在?另一个?坑里摔了?一跤……”
老人越听越心疼,她恼道:“哎呀,要小心点哇。”
“疼不疼?”
沈南昭喉头上下滚动,他的嘴里发涩,沉默片刻才故意提高语调,半真半假地装可怜道:“当然?疼了?!外婆,你不晓得那个?坑多深哦,不过抹了?药就好多了?……”
“糟心鬼!”老外婆皱着眉,她嘴上这样说,却又?慈爱地拍了?拍沈南昭的手背,随即从口袋颤颤巍巍地掏出了?一个?破布包,倒出了?里面零碎小钱。
她用枯瘦的手,将零钱塞到了?外孙手里,安慰道:“好啦乖啦,今天外婆赚的钱都给你买糖吃。”
沈南昭扯了?扯嘴角,他接过了?零钱,小声道:“谢谢外婆。”又?撇着嘴故意哄老人家:“外婆,说好了?,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是是是。”老人看起来对孙儿的撒娇很受用,眼角的皱纹笑得更深。
“我要买很多很多吃的!”
“好。”
“我热好了?菜,咱们回家吃饭啦——”沈南昭突然?想起了?什么,假意生气?道,“对了?,我早上煮的菜你又?没吃!”
外婆好脾气?地解释:“等南南回来吃。”
“下次不许这样了?。”
“……”
一老一少互相搀扶着,缓缓走?向简陋的老屋,此时的太阳彻底淹没在?山坳之中,月亮占领了?整个?深蓝的天幕。
夜晚悄然?到来了?。
吃完了?饭,沈南昭收拾好了?餐具,擦干净饭桌,替老人放好了?热水,就准备开?始写作业了?。
老外婆还是不放心,想要看看外孙今天摔的伤,却不料沈南昭早有准备,他坐在?板凳上,撩起了?裤腿,左侧膝盖上用锅灰抹黑了?一块——
他的右侧膝盖确实有伤,只不过看起来太过触目惊心,他不愿老人担心,便说摔了?左腿。
老外婆是非常严重的青光眼,只有在?强光下,才能朦朦胧胧地看到大致的轮廓,尽管家里的白炽灯是最大功率,但她瞪着浑浊的眼睛,却依旧看不清。
但老人却探着手,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一遍遍叹着气?,说着“造孽啊”。
沈南昭放下了?裤腿,他催促着老人赶紧休息,皱眉道:“好了?外婆,你快去休息吧,今天作业超级多的,我得开?工了?,不然?明天得罚站的!”
好不容易将人哄进了?小房间,沈南昭长舒一口气?,他坐在?悬挂白炽灯的书桌前,拉开?了?书包,掏出了?厚重的课本。才写了?没几个?字,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从侧边的兜里掏出了?那张校牌。
三?中的校牌是硬质卡片,类似银行卡的质地,上面除去裂缝外,还有脏兮兮的灰尘。沈南昭在?灯光下认真端详着,他心里勾勒了?大致想法,随即谨慎回头,在?确认了?外婆的小房间里没有动静后,蹑手蹑脚地起身,像只翻箱倒柜的小老鼠,窸窸窣窣取来了?必要工具。
沾了?水的手帕、剪刀、透明胶带……
把工具一一摆好后,他开?始动手了?,认认真真清理着污渍,然?后小心翼翼地粘起断裂的地方。
“秦轲,高二(9)班。”他一边轻手轻脚地动作着,一边又?偷偷念了?遍校牌上的信息。
他先撕开?透明胶带的接口,用剪刀沿着轮廓仔仔细细剪去沾灰的地方,随后一点点用指腹按压,除了?材料本身的些许反光外,乍一眼看不出任何?断裂的痕迹。
修补完成?,他捏着那张卡片,在?白炽灯下细细端详自己完美的工艺品。
“你才是傻子呢,校牌都能丢,也不怕被?那些人知道是谁,到时候找你麻烦。”
沈南昭突然?想起了?下午那人的评价,顿时有些不忿,他戳了?戳卡片,自言自语道。
还好我捡回来了?。
他有些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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