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我如今儿女双全,媳妇也好好的。我们小老百姓的,也没什么雄心大志。”
刘兄轻轻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倒在桌上,他声音混浊,“我就想好好地过日子,好好陪我孩子长大。”
声音越来越低,酒肆也有旁的客人听见,不约而同点头附和。
众人齐齐点头感慨,又道如今的太平日子来之不易。
紧握剑鞘的手指缓缓松开,裴煜双眼空洞无神,慢慢坐回原位。
耳边吵嚷声依旧,店小二披着汗巾,满脸堆笑,在客人中间穿梭。
裴煜安静无声坐在喧嚣中,他忽的想起,自己刚去军营那会,还胸有成竹和沈鸾拍胸脯保证,来日他一定会当上大将军,在沙场上驰骋,保家卫国。
彼时月光怡人,月影横波。
湖水两岸的栏杆上悬着各色彩灯,金碧辉煌,很是好看。
沈鸾倚在栏杆上,一双笑眼弯弯:“那我先祝大将军旗开得胜。”
裴煜笑笑,而后又摇摇头,他举目望向平静无波的湖水,黑眸盛了笑意。
“若是能一直这样,也很好。”
太平盛世,无灾无祸乱。
裴煜骁勇善战,所求也不过是国泰民安。
而如今,天下太平就在眼前。若是因着自己……
酒壶中的浊酒一饮而尽,裴煜站起身,目光从未有过的清透。
长街漫漫,易容后,裴煜轻易混在人群中。
刚出炉的包子冒着腾腾热气,烟火缭绕。
裴煜听着百姓交头接耳,看着他们坐在门槛上,和街坊邻舍拉家常。
那边书肆的掌柜,正拉着一个小孩,他手上捏着一把戒尺,往小孩后背招呼:“说,下回还敢不敢逃学了?”
小孩哇哇大哭,泪珠滚滚落下,却还是梗着脖子:“我才不要学这劳什子书,我要学武,我日后可是要做大将军的!”
掌柜打得更起劲了:“若不是大乱,去岁私塾也不会关了,叫你玩了这么些天,心都野了!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大人的斥责和小孩的哭声掺杂在一处,裴煜缓缓自他们身侧穿过。
那纸条还捏在手中,裴煜穿过闹市,在榆树下静静伫立。
他转身,长街窄巷,热闹非凡。
独他一人站在阴影中。
乌金西坠。
红日悬于山脚,悄无声息。
已是掌灯时分,茯苓和绿萼手提羊角灯,一左一右,侍立在沈鸾身侧。
沈鸾这几日都是宿在自己院落,担心裴仪转不过弯,白日都会在她屋里坐上片刻。
只今日她小日子到了,肚子疼得厉害,这会才稍稍好上一些,故而今日姗姗来迟。
头上的金镶玉步摇在落日中轻颤,沈鸾一手扶着发髻,她横眉立目:“裴仪今日不曾进膳,为何没人和我说?”
茯苓和绿萼惊得福身,赶忙请罪:“姑娘莫生气,实在是姑娘那会疼得厉害,且三公主也说了,不让奴婢告诉您。”
沈鸾甩袖,走得更快。
尚未抵达裴仪院落,倏然听见紫苏小声的啜泣,她跪在门口台阶上,双手在门上轻拍:“公主,您好歹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话犹未了,余光瞥见穿过垂花门的沈鸾,紫苏忙不迭止住哭声,随茯苓和绿萼喊了一声:“沈姑娘。”
沈鸾皱眉:“她今日都在房中?”
紫苏红着眼:“是,早上还好好的,后来……后来公主说想去姑娘那瞧瞧,也不让奴婢跟着,回来后,公主就将自己锁在屋里了。”
沈鸾错愕:“……早上?”
她不记得自己早上见过裴仪,倒是如今将沈府当作自家的裴晏,早上在她屋子磨蹭了片刻,方离开。
心口无声一跳,紧闭了一整日的槅木扇门终于推开,裴仪面无表情站在屋内,她冷声:“都退下。”
紫苏一怔,然还是不敢忤逆裴仪的命令,福身退下。
院中静悄悄,满地树影横斜。
裴仪盯着沈鸾,一动也不动。
沈鸾不以为然:“……你都看见了?”
裴仪眼角发红:“我若是没看见,你是不是还想瞒我一辈子?”
也幸好她心血来潮,没叫紫苏跟着,否则若是她也看见裴晏从沈鸾闺房出来……
许是有了身子,话未说完,裴仪眼角的泪水已经滚落。
有孕之人,最忌情绪波动,且裴仪这一胎怀得实在不易。
沈鸾不敢耽搁,忙不迭扶着人进了寝屋,好生将人安顿在临窗的贵妃榻上。
青缎靠背倚在裴仪身后,沈鸾小心翼翼,倒了杯温茶,递到她唇边。
“你生我气就罢了,怎么还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裴仪拿丝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她强撑着:“不要你管。”
话落,裴仪忽的想起先前裴晏欲册封一民女为皇后的事,她惊得从榻上坐起,挽着沈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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