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霍云婉这么一讥讽,方反应过来,自己又情急失智,难免有些气短。但让薛凌真正软了语调的,并非这一桩缘由。更多的,是她意识到自己在求人。她刚刚分明是在求霍云婉,而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她还想接着求。
薛凌本不知道在宋沧在哪,但霍云婉那句“要再劫一次”让她瞬间明白,宋沧大抵是在狱中。而宋沧在朝堂不过数月,况他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举。下狱,要么是旧事新翻,要么就是被人陷害。
若是旧事,魏塱的性子,绝不会留着。就算要用,也是拿尸体来用。所以,基本是被人陷害无疑。宋沧是天子新贵,普通手段没这个能耐。所以,幕后之人,不是霍准,大抵也跟霍准脱不了关系。
只怕,在狱中,宋沧是生不如死。
薛凌从未真正求过谁,她从来没学过低声下气。远如当年带着宋沧找上苏家,近如数日之前鲜卑王宫对峙拓跋铣。她想要的东西,连抢都抢的堂而皇之,从来没有这般小心翼翼的讨好过。
她甚至不能像往常一样,甩开霍云婉,回江府,威胁利诱,强行要江闳保住宋沧。她等不及路上耽搁的须臾片刻,她要霍云婉现在就安排,保宋沧不死。而且,面对霍准,短时间内,霍云婉说的话,应该比江闳那些群党有用的多。
她顾不得霍云婉万般轻蔑,抿了抿嘴唇,无力道:“他可安好?”
霍云婉仍是浅笑盯着薛凌,半晌嗤笑出声。她想起初见在御花园初见薛凌,这个小姑娘将那些杀人放火事讲的波澜不惊,后又有了霍云昇复官一事牵连诸多人命,再加之永乐公主在薛凌久去不回之后,找上门将齐世言中风之事讲的绘声绘色。连她这个与魏塱共枕的人,多想一会,都有些齿寒。
十六七的小姑娘,手段未免太狠了些。
这会瞧着薛凌神色不似做伪,霍云婉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情谊真挚,反倒认为,这戏,演的越发好了。但她念着霍家的事儿还有求于薛凌,所以此刻不想多做为难,顺口给了个台阶,道:“应该是过的要比本宫惬意些,毕竟,刀子还没给对方粘手里。真多出几个窟窿来,怎么给天下人解释啊。”
她故作思索,柳眉轻皱,继而开怀道:“怎么?美救英雄,终身互许,他是你的小情郎?”
薛凌长出一口气,纵霍云婉仍是说的云里雾里,但可以确认的是宋沧暂时没什么大碍,她终是恢复了些,道:“娘娘既知由来,何必多问。我当初走的急,诸多事情没个交代,以后不会了。天色还早,不如你我从头理理,免得到最后竹篮打水。”
霍云婉收了笑意,停顿片刻,唤宫女续上茶水,方随着薛凌的话,将京中之事一一过了一遍。重点自然是苏凔的案子。细细听下来,薛凌便绝了去看苏凔的心思。
一来,现下的情况去探人,确实冒险。二来,既然知道了魏塱和霍准相互忌惮,也就没那么担心苏凔的安全。薛凌不自觉咧了一下嘴角,宋沧还是苏凔,她都快分不清了。
霍云婉还在喋喋不休,聊的多了些,她就明白哪儿出了问题。也不知这薛小少爷究竟是怎么养的,做事竟然是不管天下,只看她要的那方寸。这个法子吧,得靠命。命好的人,得一寸,便有一寸。
可如果命不好,即使拿到了。天下大势压过来,这方寸便不堪一击,转眼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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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佳偶
难怪,当初那个藏有“还珠”二字的雕花盒子并没被送回来。
薛凌早已忘了这么一桩事,她这几日来来回回的惊吓,已明白自己的不足之处,唯恐自己再漏了什么东西,对金銮殿上的大小事务问的十分仔细。霍云婉倒没藏私,但凡知道的,都竹筒倒豆子般抖了个干净。
她心悦于薛凌,是同性之间坦坦荡荡的欣赏之情。虽永乐公主和苏凔的事儿看起来显得蠢笨,可二人一聊开,她反倒觉得薛凌豁达。
豁达到了,一种张狂的境界。你用咬牙切齿来憎恶她的随性,实则暗地里垂涎三尺艳羡她的潇洒。
这京中众生芸芸,便是三岁小儿,在妄图得到哪怕一羹一饭之前,都得思量父母喜乐,兄妹饥寒。唯恐自己的举止违背礼乐诗书,乱了伦理纲常。又或者,总要去考虑是否合人心意,半路那些程咬金要如何处理才不会妨碍自身。
这些察言观色、鉴貌听音,应该贯穿所有人的生活才对。
可偏偏突然跳出这样个姑娘,举止随心。大概,在那个从未见过的平城,她应是天上皎皎明月,其余人事皆为星辰。怪不得,薛弋寒,一直说的是自己养了个儿子。
可惜,她来了京城。此地过峣者易折,过洁者易污。倒是一摊子腐水恶臭,反而能滋养出花开不败,炫丽异常。
霍云婉一边尽力去回忆这段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去看薛凌的脸,看的分外认真。这张清水芙蓉面,已经开始染霜了。
她希望这霜染的快些,等完完全全覆盖了眉眼唇齿。薛凌大概就不会再让苏凔翻案这种事发生。算,还是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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