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饿不死人。等到冬天北风飘飘的时候,别说是野草,便是地里冻硬的黄土疙瘩都能把人的牙齿崩掉。即使能混两口吃的, 极寒的天气能把人冻坏, 到那个时候注定是死路一条。
李弘琢磨了一晚上,提议用沙苑之地来安置长安一带的流民。沙苑属于长安周边的小镇,距离都城大约一百多里, 骑快马一天能到。
“沙苑”二字顾名思义, 是一片沙草地,位于渭水和洛水之间。这个地方不缺水,从前是一片水草丰美的地方,是历朝历代的皇家牧马场所,大唐在此地设置牧马监。很多特供长安的军马,都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
这个年头,是人重要还是马重要?
太子以为, 是人更重要一些。
李弘献言:“儿臣认为,官府应当组织兵力,将长安附近的流民统一引导至沙苑,后续安排他们落户、开垦、耕种。”
这样既能给流民一条生路, 又能减少他们给长安带来的治安压力。这些人分完地, 上了户口, 等年景好的时候,朝廷可以适当征税。
能当有吃有穿的纳税大户,谁愿意当躲躲藏藏的黑户呢?
“弘儿想得周全。”张嫣回来跟萧靖讲太子的方案。
萧靖认为儿子的这个安置方案可行,可是他有点不放心:“我下午到安安的食邑上转一圈,看看城郊的情况如何,流民多不多。”
不亲眼看过,他总不放心。当皇帝有一样不好,底下的臣子们都喜欢报喜不报忧,粉饰太平。如果哪天大臣们说大祸临头,估计是叛军攻进来,皇帝离自杀不远了。
张嫣握住他的手:“舅舅,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萧靖帮老婆按摩一下头部的穴位,“你身体不好,前几天还头疼。下午多热啊,我怕你出去中暑晕倒了。”
李治是天生的富贵命,不能晒不能冷不能熬夜不能累着。
张嫣没有死要坚持,她点了五六个武艺好的金吾卫,让他们护着娘娘外出。侍卫们早已习惯皇后偷偷出宫的行为,见怪不怪。
欸,都是圣人惯出来的!
萧靖换上一身男子的装扮,把脸涂黑了,带人骑马去到安安的食邑附近。河水的水位又下降了一点儿,河床的黄沙扬起来,河水变得浑浊不少。他沿河行骑马大约两三里,不但看到有人打水留下的脚印,更看到有动物的足迹。
干旱的时候,水就是救命的东西!人可以五天不吃饭,但三天不喝水就要死了。
“先生,那边好像有人!”有眼睛尖的金吾卫有发现,指着某个方向高声道。他们称呼皇后为“先生”,这是娘娘之前提过的。
“走,去看看。”萧靖从马背上下来,他也看到了,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不对,刚刚算少了一个,女子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小娃娃。
金吾卫把三人搬到阴凉的地方,萧靖先将女人扶起来,他摸到她的手和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只是她的嘴唇干裂发白,好像很久没喝到水。他松了一口气,从马背上解下来水囊,给女人和小娃娃喂了一点儿。
他看向昏过去的“男人”,也稍微探了一□□温,然后他皱起眉头——
这也是个女的?
此人的手和脚比寻常男子小一圈,脖子没有喉结,嘴唇上没有胡茬。若是一般流民,流浪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胡子早冒出来了。定是两个女人带着孩子一路逃亡,大概是怕被人欺负,其中一个身量稍高的女人扮作男人。
萧靖心道一声“对不起”,他往前摸了一把,有胸,更确定这个人是女的。
他看向跟来的金吾卫,吩咐道:“你们把她们带过去村里稍作休息,等人醒过来之后,再让官府的人把她们带过去沙苑。”
侍卫齐声道:“是。”
其中一个女人怀里的小娃娃,小脸看着大约半岁,小眼睛紧紧地闭着,连哭声都没有。要不是萧靖探到鼻息,他差点以为这个小娃娃死了。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他从兜里掏出来一块糖,放在小娃娃的舌尖。大概尝到一丝丝甜味,小娃娃弱弱地睁开眼,咿呀了两声。
他们一行人去到村口,出示过公主府的对牌,巡逻的男人才把他们放进去村里。听闻最近有好多流民涌入长安,食邑上的人们都紧张极了。
人饿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听闻有恶人会抢夺粮食,还偷小孩子吃!
村里的人一致认为,安定公主让他们吃饱,又提供住的地方,他们不允许有任何人来捣乱!
他们原是安安买来的奴隶,替公主耕种生产,劳作的成果都是公主的私产。这里家家户户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因为对生活的渴望,竟然结结实实地拧成一股绳。
男人们自发组织起来,每日巡逻三次,更有上了年纪的老人镇守在村口和村尾。五岁以下的孩子都不让到河边玩,就怕有人循着河流儿来,把孩子给抓走了。
“是武娘子!”种黄瓜的刘娘认得萧靖的样子,迟疑道,“您今日这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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