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魔君没有反应,孟钰脸上的肌肉都在因暴戾而抖动,她声线又低了几分,声音却陡然抬高:“我说,你刚刚吞下了什么,现在就给我吐出来什么!你、听、懂、了、没!”她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那剔骨刀也不知受了怎样的锤炼,如今变得煞气冲天,甚至如神器般锋利,魔君竟真有种要被割开的错觉。天空中无数双魔眼怒目而视,齐刷刷射向孟钰,魔君虽被桎梏在熔浆之中难以动弹,但他伸手一抬,浓稠炙热的岩浆竟被激起千层浪,径直将孟钰淹没!寇鍪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其他判官们,“还愣着做什么!结阵!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虎归山!”祂看了一眼面如纸色几乎像个死人的陈翰林,心下愧疚,但也没有精力去管他,毕竟陈翰林今日本就是必死无疑——早在人间之时,他被魔气贯穿的躯体就该溃烂,只不过被祂的灵力和魂魄吊着一口气,才又多活了那么些年。但凡人之躯想要承载阎王之魂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代价,更别提如今祂的魂魄与灵力抽身而出,说陈翰林如今只剩下一具没有生机的空壳子也不为过。陈翰林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瞧着寇鍪和众判官围绕着魔君结阵,看着孟钰浑身衣裳被烧得破破烂烂,却感受不到灼热似的杀红了眼在同魔君搏斗,他的神思不禁有些恍惚。他这辈子宛若一个荒唐的梦——若非意外横生,或许他会去做官,亦或者当个教书先生,甚至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家中照顾夫人起居。但无论做什么,孟钰都一定是他的夫人,两人都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而不是现在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看她与敌人搏斗。他想要站在她身边,他想要与她并肩作战,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要她一人去面对这世间恶意。结界外传来的颤动越发明显,似乎再过不久左护法就要领着魔教信徒破境而入。寇鍪无法,只得先带领判官们一起,耗尽周身灵力只为加固秘境不被破坏。这下便只留下孟钰一人同魔君对阵。可她才堪堪入境,又怎么同活了上万年的魔君比?陈翰林虽只是从远处看着,他也知道,她必败无疑了。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即便是败的时候,也能有人守在她身侧。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居然撑起残破不堪的躯体,飞身来到孟钰身旁,将全身上下仅余的最后一丝灵力输入给她——尽管这一切都是徒劳,但起码直到最后一刻两人都是相拥着的,他们不是孤零零消散在这天地间。这一战实在太过惨烈,整个地府有名有姓的判官几乎都死在此役之中。
如今已过了十五年,魔界众人还在津津乐道此事,仿佛这是天大的荣勋。孟篱坐在酒馆中,听旁边几个魔教信徒洋洋得意拍案道:“要不怎么说咱们魔君英勇神武呢!直接将那地府的老巢都给一锅端了!尽管天庭自称统领三界又如何?不还是直到现在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我看呐,就是怕了咱们魔君!”听到这儿,孟篱不禁暗中微哂,心想道:那还不是因为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与地府断联数十日,如今天庭终于发现不对劲,这不就派她前来探查一番。孟篱如今的身份,若是仔细论起来还有几分复杂——她是魔族与人族的混血不假,但她同样还是天庭安插进魔教的奸细。也不知为何,她向来对自己的半魔身份没什么归属感,反而更向往那坐落于九霄云端的天庭。但或许是因为自幼在魔界长大,并且阴差阳错同魔教右护法之子交好,所以才被仙君选中当这个奸细的吧。不过她从小便是个没人管的野孩子,在魔界更是无权无势,这么多年也只有阮修一个挚友——想当年她独来独往惯了,见到路边有一个脏兮兮的小魔修被人霸凌,她一时心生不忿出手相救,只当大家是同命相怜,甚至还想着要同这个小魔修相依为命搭伙儿过日子。两人也确实相依为命了一段时日,只不过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小魔修居然是右护法的儿子!虽然是最不受宠的那个,但两人身份也有如云泥之别,孟篱便下意识渐渐疏远他。此时此刻,孟篱正窝在巷子角落里乱哄哄的小酒馆,有些发愁在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该如何同阮修相处。她漫不经心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往自己口中丢着花生米,满脑子思绪比线团还乱。突然,酒馆的门被人“砰”的一下踹开,一个五官深邃的少年郎气势汹汹走了进来。孟篱见到他一个愣神,花生米便卡在嗓子眼。顾不得那粒不上不下的花生米,她一边咳嗽,一边拔腿就准备开溜。谁曾想少年的动作更快,一下便堵住她的去路,将她按在墙角,长臂微抬将孟篱桎梏在自己的臂弯之中,就连双腿都抵在她的腿侧,让她轻易动弹不得。阮修死死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孟篱,你我的相识本就是在你的谋划之中是吗!亏我还像个傻子似的将你当做自己的……”说到这儿,阮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顿了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继续暴怒道:“所以,你接近我就只是为了嫁给我爹?!” 撸狗孟篱向来只将阮修当成自己小弟,毕竟阮修也听话,哪怕是再离谱的要求,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她,说句忠心耿耿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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