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成熟后的郝嘉并不再把继母当成重组家庭的入侵者,而是同为女性之间的体恤理解,与父亲一起生活十多年,继母刘香应该得到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风光大嫁的善待。“准备什么时间办?”郝嘉问道。她突然想起,秦芳芳此刻还躺在病床上,死里逃生躲过一劫。郝嘉心里不禁泛起异样的波澜,但父亲要办喜事,说到底跟秦芳芳没关系,别说郝运来对秦芳芳住院的事不知情,即便知情,他也没有义务考虑她了。“我找人算个日子。提前拍一组婚纱照,要中式的,喜庆的。再请重要的亲朋一起吃个饭。”郝运来筹划着。“好。”郝嘉若有所思的应和着。秦芳芳主动离婚,郝运来再娶本身就是合情合理。郝运来和刘香刚结婚时,郝嘉与刘香就没有明面上的激烈矛盾,她从上大学之后离家多年,最多是觉得父亲另立新家,自己有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现在郝运来也临近花甲之年,有刘香的陪伴,让郝嘉放心很多。对一个人的态度,竟可以随着另一个人变老而产生微妙的变化。这让郝嘉感怀不已,更为自己曾经对刘香的冷淡而自责。这份自责里或多或少夹杂着对秦芳芳的恨的转移。“刘姨,我帮您吧。”郝嘉走进厨房,主动靠近刘香。“出去等着吃吧,你们干活儿我都看不上。”刘香推脱着。眼前这个女人与秦芳芳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最大的不同是刘香对生活知足常乐,而秦芳芳与命运较劲,不服不忿。这本是女性难得的品质,可遗憾的是,她与命运较量所产生的代价,由她的女儿郝嘉承担了。看着刘香满头涔汗,稀薄的头发贴着头皮,也有渐老的态势。如果刘香是她的亲生母亲该多好,她的家庭该是多么的完整幸福。郝嘉心想。这样想着,她顿时感悟上天待她不薄,虽然亲生的不要她,但还是补偿了她。不是上天待她不薄,是刘香待她不薄。作为继母,光是讲道理,知分寸这一点,就已经可以了。这也是郝嘉到了三十岁之后才逐渐明白的。奶奶吃饭早,已经吃完回屋休息去了,只有郝嘉、郝运来和刘香三个人。“郝帅最近怎么样,每次回来都见不着他。”吃饭的时候,郝嘉关心道。“住校了,现在学习紧,节省时间。”刘香说。“周末回来吗?”郝嘉问。“想你弟了啊,你弟又长高了。”刘香笑道。“嗯。”不是一个妈生的,年纪差距又大,郝帅小的时候,正赶上郝嘉上大学的那几年,几乎是没有在一起成长的经历。
但毕竟是一个爹的孩子,郝嘉是爱弟弟的,只是很少轻松的流露出来。郝运来晚来得子之后,也没有重男轻女的作风,甚至对郝嘉有歉意,十分照顾她的情绪。郝嘉边吃饭边回想,心里愧疚极了,终于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郝运来和刘香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郝运来有些慌神。刘香递上纸巾,问道:“出啥事了?”郝嘉努力克制住情绪,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搪塞眼下的感伤。“不管外面受了啥委屈,回家。”郝运来笃定的说道。听了郝运来这句话,郝嘉本以克制住的情绪又决堤了,止不住呜咽起来。“到底怎么了?”刘香看着郝运来,小声问道。郝嘉不说话,继续吃饭。“哭着吃饭容易肚子疼,吃完再哭。”刘香说完之后感到不妥,又来一句:“哭完再吃。”郝嘉登时噗嗤笑了。郝运来和刘香更四目相对,更加不理解了。饭后,郝嘉对郝运来说:“爸,不说钓鱼么,啥时候去啊?”“咋想起来钓鱼了?”郝运来问。“没事去呗,叫上金驰,我问问他。”郝嘉说着,给金驰发信息问:“下午有事吗?”“没事,有啥指示?”金驰回复。“下午去钓鱼啊。”“走着。”“刘姨,下午咱们一起去钓鱼啊?”郝嘉主动邀请刘香。“我哪有工夫啊,你奶奶现在离不了人。”刘香说。刘香在这个家里的功劳是最大的,郝嘉心里有些着急,她以前怎么就忽视这个呢?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关心。又是一阵羞愧,这应该也是秦芳芳出现后,让她重新审视家庭关系。“那您想去哪儿玩,我陪您。”郝嘉再提议。“我哪儿都不去,你陪你爸去吧。”刘香说。郝运来也感到意外,郝嘉这次回家,对刘香的态度格外热情,很反常,说道:“哪天你刘姨去挖野菜你可以陪着去。”“哪天啊?”郝嘉迫不及待的问。“那得早上,现在来不及了。”刘香说。“那明天去吧,我也想吃野菜。”不要改日,郝嘉定准时间。“行,明天早上我叫你。”刘香笑了。一会功夫,金驰到了。金驰悄声问郝嘉:“怎么突然想起来钓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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