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微蹙着眉,似乎有些痛苦。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男人亦是抬起眼。只一须臾,二人的目光便如此撞在一起。
姜泠抿了抿唇。
相较于她面上的不自然,步瞻的很轻很淡。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面色显得愈发冷白,迎上女子的目光,他的唇角微微向上扯了扯,似乎某种安慰。
姜泠未理他,将脸兀自偏至窗外。
不知过了多少天,马车驶入京都。
这是姜泠时隔三年后,头一次踏上这片熟悉的故土。京都依旧是繁华富贵,每条大街小巷都是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影。
她坐在马车上,一路穿过喧嚣的闹事,再往前走,便是姜府。
再往前一些
空落落的宅院,大门前立了一块牌匾,其上一个步字,似乎是出自步瞻的手笔。
终于,马车缓缓停落,眼前是一扇朱红色的宫门,站在宫门之前,姜泠还是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
三年了,兜兜转转,无论她如何逃,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金灿灿的、抑制得人喘不上气的牢笼。
宫人迎上前,朝着步瞻恭恭敬敬地跪拜,当众人看见他身后的姜泠时,皆愣在原地。
步瞻命人唤来太医。
继而,他转过头瞟了眼面无表情的姜泠,吩咐左右,将她带回去。
皇上将她带到哪儿?
步瞻略一抬眸,轻声:长明殿。
此刻正是午时,她还未吃过午膳,被带到长明殿后,成群的宫人端着丰盛的午膳鱼贯而入。其中她看见许多熟悉的面孔,那些人见了她,如同见了鬼一般,赶忙将饭菜放下,继而苍白着脸退出宫殿。
真是见了鬼。
以故去整整三年的姜皇后竟死而复生!
听着殿外的窃窃私语,姜泠面上并没有过多情绪。她执着筷子,看着满桌的玉盘珍馐,竟没有一丁点儿的胃口。匆匆扒拉了几口,她便将筷子搁置下,百无聊赖地走到窗边。
她想看看窗外开的花。
还未推开窗,余光便扫见一侧,桌案上的瓶瓶罐罐。
姜泠歪了歪头,走过去。
桌案一侧,摆满了各种瓶子罐子大的小的,方的圆的,黑的灰的白的红的她手乍一碰,便是一阵碰撞之声。
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她心中有疑,方欲打开其中一个罐子,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姜泠回过头,来者是她熟悉的人,名叫萱儿,是步瞻的心腹。
见姜泠死而复生,萱儿面上并没有过多讶异,对方先是朝她袅袅一福,而后看着那些罐子,朝她解释道:
娘娘,自您走后,皇上身体每况愈下,这些瓶瓶罐罐装着的,都是皇上的药。
054
萱儿的声音很轻, 顺着殿内水雾缭绕的轻风,扑面而至。
香云袅袅,炉内正燃着某种香料, 适才姜泠一进屋, 便嗅到了殿内弥散的香气。这香气的味道很熟悉,不冷不暖的, 似乎还带着几分安稳人心神的功效。
香气直从鼻息, 缓缓攀延至头脑之处。
听着身后宫女的话,姜泠微垂下眼。
午时过了,日头依旧很烈, 金灿灿的光晕穿过窗棂,落在面前再一排瓷器上。她手边的便是一排天青色的药瓶, 日影洒落, 在瓶身边缘镀了一层光。
萱儿又上前半步,上半身微微躬着,替自家主上说着话。
娘娘, 皇上本就患有头疾,自您离开皇宫后, 皇上头痛愈发严重, 甚至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这么多年来, 谈大人广寻天下名医, 一直无法缓解皇上的头痛。您手边那青瓶子里装着的是镇痛药, 还有安神的、催眠的
正说着, 宫女微微抬起一双眼, 似乎想要从身前之人的面容上窥看到分毫神色的松动。然, 女子一袭素衫立于桌台边,听了她的话, 神色依旧清冷如常。
萱儿道:皇后娘娘,皇上他是真的在乎您。
闻言,姜泠不由得微怔。
真的在乎么?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步瞻到底在不在乎他,不知道这三年步瞻是怎么过来的,更不知道他可否有恨,可否知悔。她只自己被关在藏春阁的那段时间,她日日皆是度日如年。她已经不在乎步瞻的其他情绪,不在乎对方对自己是爱是恨,她只想好好活着。
只想在这个世上,开开心心地活着。
在乎她,又有什么用呢?
她已经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风月与情爱了。
姜泠的手指拂过那一件件瓶器,瓶身冰冷,让她的指尖浸染上几分寒意。
见她面色微沉,萱儿便开口,试图安慰道:娘娘一会儿可要去看看藏春宫,自从那年过后,皇上每年开春都会让人往藏春宫中栽满桃花树。只不过或许是那一场大火的缘故,藏春宫的庭院里,再未开过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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