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侍女开道,一位红衣贵妇翩然而至,鬟鬓云盘,语调悠然:“你们要找的《雪霁帖》,在本宫这里。”
“参见长公主!”在场诸人,纷纷起立迎接,垂首作揖。
万寿莞尔一笑,素手蔻指微抬,“诸卿平身吧。公堂之上,当以案情为先。”
闻言,躬腰行礼的京兆府尹与大理寺少卿面面相觑,谢恩入席,并为长公主看座。
一切就位,大理寺少卿率先开口问:“长公主方才所说《雪霁帖》,不知是怎么回事?”
万寿靠坐椅中,双手搭在扶手上,闲适中又带着凌人的威仪,雍容自若。
万寿未语,只是凤目轻抬,示意身边的喜文。
喜文手捧卷轴,上前半步,解开系绳,展与众人观看,正是《雪霁帖》。
不出苏清方所料,大理寺少卿质问,哪怕对面是长公主,不过语气委婉很多:“长公主这幅《雪霁帖》是哪里来的?也不一定就是罪犯苏润平所作吧?”
万寿侧目,柔声提醒:“还未定罪,怎能称‘罪犯’?大理寺少卿十几年的刑名,说出去要被人笑话了。”
大理寺少卿干笑告罪:“下官失言了。”
万寿浅笑,继而道:“本宫也是听说此案与《雪霁帖》有关,想起曾经有人无心献了一幅假的《雪霁帖》给本宫,也不知道与本案有无关系,不过送来与二位大人甄别案情罢了。”
大理寺少卿道:“长公主有所不知,这些不过是卫氏的辩辞。市面上不知有多少《雪霁帖》的伪作,以为随便拿一幅过来就能瞒天过海。”
“本宫却以为不然,”万寿指着跪倒的邹老六,“苏润平说得有头有尾,自己曾为邹某临帖。若是假话,不应该含糊其辞吗?其实这事也好办,只要宣苏润平上堂,单独与此人见一面,看他反应,便晓得是卫氏请人做伪证,还是确有此事了……”
“府尹大人以为呢?”万寿指名道姓问。
京兆府尹本着谁也不想得罪的态度,一直站在中间地带,能隐身则隐身,不说一句不好,被点名提问,愣了愣,只能答应。
大理寺少卿冷嗤。
为了避嫌,苏清方被请到偏室等候,只留下邹老六与苏润平对质。
距离被捕下狱,还没有十二个时辰,但苏润平憔悴得像换了个人,眼下黢黑,脸上还挂着机道血痕,哪里像十六岁的少年。
偏室偷看的苏清方一下捂住嘴,以免发出哭声。
苏润平精神萎靡、步履迟缓,却一眼便认出邹老六,很难说是喜出望外还是惊出望外,“是你!”
“苏润平,”上座女人正声问他,“你可是识得此人?”
万寿长公主。苏润平见过她。
苏润平自知有罪,跪拜答道:“此人正是要我写《雪霁帖》的人。他跟了我一个月,还给了我两千两做报酬。我花了五百两给家人购置礼物,后面始终觉得这钱来得不正当,没有再花……”
“苏润平!”不待苏润平说完,大理寺少卿打断道,“你不要强辩!这人分明说与你不熟!”
苏润平望向台上两人,眼底愤恨简直要溢出来,恨不得生啖他们的血肉。
刑不上大夫,他们却有的是棍棒之外的手段。幽深水牢,他已经进了两次,更不许睡觉、不许吃饭,要他屈服招供。
苏润平厉色道:“我说的句句属实!我当时怕他们拿我的字以次充好,还在左下角用白醋写了几个字,只要用火炙烤,就可以显出来。”
一旁的万寿闻言,嘴角上扬,转向京兆府尹,“府尹大人,还不命人准备火折?”
此情此景,大理寺少卿回神,只要万寿在场,这事收不了场,冷声道:“长公主,裁断案情,乃叁法曹之责,还请长公主移步。京兆府尹,你说是吧?”
京兆府尹腹诽:轰长公主走,他吗?这可是连皇帝都不说一句不是的万寿长公主,从先帝朝荣宠到现在。
万寿泰然道:“本宫作为物证的提供者,难道不可以在堂旁听吗?大理寺办案,何时这样见不得光了?”
说罢,万寿重又命令,不容置喙:“准备火折。”
话音刚落,万寿携来的侍女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在《雪霁帖》下烘烤了一会儿。
做旧发黄的纸页上,徐徐现出“苏润平作”四个褐体小字。
“看来——”万寿拍了拍裙摆,姿态优雅起身,给此事下出定论,“所谓的银钱,不过是一场误会啊。”
物证已翻,仅凭几句检举口供,终究是弱了些。
但只要人在他们手上,一切还难说呢。
大理寺少卿皮笑肉不笑道:“也不过说明确有其事而已,到底有没有买卖考题,还需系究。”
“那是自然,”万寿乜了一眼瑟缩的邹老六,如看蝼蚁,“至于此人,公堂之上,谎话连篇,颠叁倒四,还请京兆府尹‘秉公’裁决吧。”
审理结束退堂,苏清方赶忙从偏室跑出来,趁机看了一眼苏润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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