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抵达明镜堂时,见堂主正给三个西洋商人推销明镜澄纸。
堂主一番花天乱坠的吹捧,饶是没听懂多少,为首的西洋人仍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说起蹩脚的南溟语:“当真是好货,这般成色倒是配得上御用,堂主爽快些,直接开价吧。”
“三位果然是识货人,单刀明镜澄纸不贵,只要这个数。”堂主狡黠地笑道,竖起一根食指。
那西洋人稍稍眯起眼,回头跟另两人低声交流了几句洋文,随后朝堂主点了点头:“好,单刀一百两是吧?我们要十箱。”
堂主眼底放光,紧接着又迅速克制神色道:“啊,明镜澄纸属实珍贵,本堂恐怕……拿不出十箱。”
“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好吧……”堂主故作为难,犹豫一阵才吩咐堂倌,“你快去仓房给找一找。”
堂倌忙不迭跑走。
堂主接着拿出簿册让他们登记,随后瞥了眼四处转悠的穆暄玑,对那三人赔笑道:“各位在此稍等片刻,我先去招待那位。”
那西洋人爽快道:“哦,没关系,堂主您先忙。”
穆暄玑刚拿起羽毛笔端详,闻声抬眼,迎上堂主的视线。
“哎,原来是少主啊。”堂主笑道,“看外面阵仗,还以为是摇光将军呢。”
穆暄玑:“将军他公务缠身,叫我替他跑一趟。”
“将军也想买明镜澄纸吗?”堂主朝后指了指,“只可惜最后的库存已全被那三位客官预定走了。”
穆暄玑顺着堂主指的方向看去,没点破他方才坐地起价的行迹,摇头道:“不,将军要查明镜堂近一个月来的名册。”
名册就在为首的那西洋人手中,但堂主却面露难色:“不知将军要名册做什么?”
“查个人。”
“那人可是犯了什么事?”
“你打听这些干什么?”穆暄玑狐疑地盯着堂主,“一句话,给还是不给?”
堂主忙道:“给,当然给,您稍等!”
戚暮山看堂主转身回到西洋商人那边,点了点穆暄玑的手背,穆暄玑便附耳过来。他气音道:“有问题。”
穆暄玑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忽见一西洋商人往这边瞟来一眼,却在同他对视时迅速避开视线。
须臾,堂主又带着名册回来,双手呈给穆暄玑。
穆暄玑从后往前翻,看得很快,未等戚暮山辨别出上面各式各样的字迹,便翻过去一页。
他倏而停在某一页上,掀起眼帘道:“纸,笔。”
堂主立刻找来准备递给穆暄玑,却被戚暮山接了过去。
一人念名,一人作记,不稍一会儿,便查完近三个月的记录,而纸上也记下五个名字——不出戚暮山所料,其中并没有海勒德。
“谢了。”穆暄玑把名册还给堂主,例行公事道,“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祝堂主生意兴隆。”
堂主也客套道:“多谢少主吉言,二位慢走。”
等那两道背影渐远,他嘴边骤然褪去笑容。
男人隐匿于楼台屋檐投下的阴影中, 灰蓝眼眸紧锁在缓行的马车上。
居高隐蔽,他缓缓举起□□,将准心对准车窗。
微风渐起, 车帘摇曳, 青年绣有暗纹的黑衣若隐若现。
随后, 他偏移准心,往青年身旁的位置挪动。
就在弓弦即将松开的瞬间, 雪白的刀光, 带着森然杀意,陡然斩断□□。
男人反应极快,迅速后撤一步,然而赤手难敌刀刃,他避闪不及,被踹翻在地, 脖颈侧随即一阵冰凉。
褐发迎着晨光格外耀眼,漆黑眼瞳没于阴影中深不见底。
花念踩住男人胸口,持刀架在他脖子上, 冷声问:“谁?”
男人默不作声,悄然做了个手势。
下一刻, 躲在暗处的两人朝花念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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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光军护送着马车顺利回到城主府。
屋内黑骑与禁军仍忙得不可开交, 但桌上散乱的文书已少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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