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人来了!”
项弦心里骂了句,不知道又是什么麻烦事,郭京进来不入正厅,只等在前院。
“刚蹴鞠回来。”项弦裹上浴袍出外,说,“郭大人里边请。”
郭京摆摆手,说:“昨日的事,已替你们交代过。”
“今日太子殿下也已来过。”萧琨也来了,说道。
“哦?”郭京递出一张纸,问道,“没答应他罢?”
项弦接过却没有展开,萧琨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打量郭京,如今名义上郭京依旧是两人的上司,因为他主管金石局。
“婉拒了。”萧琨说。
“唔,”郭京答道,“这就好。有封信,里头的案子,需有人跑一趟。”说着又示意项弦自己看,说:“我这就去了。”
萧琨与项弦拱手相送,项弦展开信件看了眼。
“是什么?”萧琨换过衣服出来,项弦道:“出差,长安。”
今年的第一桩活儿到了——前往长安,调查深夜中城内出现的黑色鬼影,以及长安知府一家老小于冬至夜半,暴毙而亡之案。
替身
来开封的短短几天里,潮生当真领略到了“万丈红尘”之真意,甚至快把在家里等待的皮长戈抛到了脑后。在人间游历,所见所闻,俱是他过往十余年未曾作想的新鲜事,身边又有乌英纵极力温柔,使尽浑身解数只为讨他开心,怎能让他不迷恋?
现在他理解为什么白玉宫中的神侍们,甘愿放弃永恒的生命,也要到凡尘中来走一遭了。
然而偶尔想到在家里等待的皮长戈,潮生又隐隐有点愧疚感。
“想家了?”乌英纵察觉到了潮生眼神中偶尔闪过的几缕落寞。
潮生与乌英纵逛了一趟街,沿禹王台外的大路归来,看着灯火阑珊的开封城,年节正入酣时,大街小巷灯火辉煌。
“有一点。”潮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你会想家吗?”
乌英纵说:“我爹娘早就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修炼出来,许多年不曾回过白帝城去,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再没有‘家’的感觉了。潮生,哥哥得提醒你一件事。”
“嗯?”潮生带着笑意看他。
乌英纵正色道:“虽然咱们自己心里清楚,在外人面前也会偶尔说到白玉宫,但切记不可提及昆仑山掌握着不老不死的秘辛,知道么?”
“琨哥也是这么说的。”潮生答道,“知道啦,我不会对外说。”
乌英纵乃是巴地一只白猿,自小脾性便甚温顺,两百七十余年前,神州尚是宣宗大中年间,乌英纵承天地灵气,以得天独厚之根骨修出内丹,其后父母、同族俱在流逝的时光中老死,便幻化为人,游历人间以求仙身。
百余年间,大唐势颓,各州、县军阀林立,战乱开始。乌英纵见得诸多神州苦难,常感慨众生之苦,其后他又因缘际会,结识一名号称“丹仙”的炼丹者贾膑,受其蒙蔽与轻信,成为贾膑的助手,跟随他云游四方。
贾膑明面上以游医自居,实则暗自搜集人魂以炼制逆天的金丹。
渐渐地,乌英纵发现了贾膑那悬壶济世面孔下所隐藏的阴狠恶毒内心,正当他咆哮着要拼死一搏时,贾膑露出了真面目,引发乌英纵体内的毒素,将他囚禁在蓬莱。
足足七十年光阴,贾膑最终也没能永生,并化为丹妖,被找上门来的沈括与项弦斩杀后,乌英纵才终于重获自由。
乌英纵清楚人族为了求长生能有多疯狂,若得知潮生来自昆仑山,不知道有多少人将谋害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红尘虽然很美,”乌英纵说,“却也有很坏的人,坏到你想象不出来。”
潮生似懂非懂,说:“但也有许多很好的人,就像今天的赵构吗?”
今日看蹴鞠时,潮生与赵构相谈甚欢,赵构相当疑惑潮生的身世与来处,但每当提及之时,乌英纵便会不易察觉地打岔,将他们的话题带走。
这也是项弦特地提醒过的,否则一旦被皇帝知道,一定会引起大麻烦。当下潮生身世的秘密,仍局限在驱魔司的四人之中,在他回往昆仑山以前,萧琨不想再让任何凡人知道了,而潮生又与乌英纵亲近,于是他们对外的说法是:潮生是乌英纵的师弟。
乌英纵“嗯”了一声,一手提着酒菜,一手牵着潮生,说:“大抵还是好人比坏人多罢。”
他们走过禹王台外的支道,见一辆马车慢悠悠地驰来。
乌英纵认出那是金石局的车,便与潮生退到路边让道。
马车内坐的正是刚离开驱魔司的郭京,双方遇上时,车内拉起帘子,郭京朝外看了一眼。
“咦?”潮生忽然轻轻地说。
“郭大人。”乌英纵道。
“唔。”郭京只是看了一眼,目光随意地在潮生身上扫了下,便又放下帘子。
乌英纵行了礼,复又牵着潮生往暗巷中走。
“他为什么与先前不一样了?”潮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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