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曲看着可视门铃那头的沉汨微微皱了皱眉。
他很想装作自己不在家,但不知为什么又有点想知道她来找自己的目的。
那天的谈话他透露的信息不少,但他很确定自己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硬,但凡有点眼色,她都不至于把算盘打到他头上。
那头的人耐心极好地等待着,似乎笃定他就在家,且正隔着电子猫眼和她对视。
她的表情很闲适,而这种闲适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此刻应该痛得起不来床的人脸上。
伏曲开了门。
沉汨带着一束百合和一个果篮,包装袋里的苹果新鲜艳红,看起来非常可口。
“上次麻烦你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伏曲没说话,也没伸手,拒绝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沉汨递上前的双手仍停在那里,也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两人僵持着,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伏曲眯了眯眼,终于伸手接过:“东西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沉汨空出了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把用密封袋装起来的水果刀:“已经消过毒了。”
她仔细看过这把刀,刀把和刀背上都有精致的雕花,不像水果刀,倒像是一件应该被收藏的艺术品。
能被随身带着,对他而言要么是很常用,要么是很珍贵,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该被她留在身边。
“对你而言,它应该是很特别的东西。”
伏曲垂眼看着被递上前的刀。
诚然,当天他是故意留下的这把刀。在那样疼痛的状态下,加上他言语中带出的暗示,但凡意志力薄弱一点的人,都很有可能走上绝路。
但她没有。甚至于此刻,她也正忍受着持续不断的痛楚。
可她正看着他笑,微微歪着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
呵,不谙世事?纯真?
“它很好用,”他淡声开口,看进她双眼,声音沉缓,“你应该留下它。”
沉汨当然不会觉得他说的“好用”指的是削苹果的好用。
她清楚地感受着来自他悦耳声音之后蛊惑的深意,但可惜的是,她早已在此前的一个多月里从另一个更为强大的存在身上练就了抗体。
他的蛊惑,简直像是幼儿园水平。
她弯了弯眼,笑得更灿烂:“如果它对你而言真的是特别的存在,我想你应该不会真的希望它沾上一个逃避懦弱的人的血。更何况,我真的用不上它。”
伏曲终于正眼看她。
作为一个本身就非常擅长观察人心的人,他头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她身上的气味混杂不堪,但她的那双眼,却澄净一片。
一个连住院濒死都找不到可以来看护的家属朋友的人,到底是为什么能在那个连呼吸都能痛苦到不行的时刻,避开他饱含暗示意味的话——
且在已经意识到他对她的鄙夷乃至留下那把刀的意图的情况下,如此从容淡定地来到他跟前呢?
如此弱小的人类,到底依仗的是什么呢?
“送礼和还刀都是借口,说出你的真实来意吧。”
或许她只是心存侥幸,想要从他这里问到能够苟延残喘活下去的方法……
“你知道怎样去掉我身上的气味吗?”
伏曲愣了愣。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头一回出现明显的错愕,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气味?”
“嗯。”见他迟迟没有要接刀的意思,沉汨又把刀重新装回了口袋,“即便哪天真的痛死,我也不希望自己咽气的那刻身上还带着那些属于别人的气味。”
“毕竟,我活着尚且都不曾是任何人的所有物,可不想死了平白被人误会。”
伏曲按在花束上的手指缓缓收紧,再一次深深地看进她那双清亮平静的眼睛里。
那里仍旧一片清澈的坦荡,映照出他偏见武断、自以为是的嘴脸。
他垂下眼,不想再看,侧身让出了一个请进的态度:“鞋柜里有客用的一次性拖鞋。”
沉汨看着他的背影从玄关拐角消失,脸上残留的温和笑意很快敛成一片漠然。
心理医生的心理,似乎也并没有强大到哪里去。
她隔着那层密封袋缓慢摩挲着刀把上的花纹,微垂的眼睫下是含着讥诮笑意的眼睛。
竟然会被自己留下把柄攻克防线,真是高傲自大又脆弱无比啊,非人类先生。
接下来,还请你顺着这道被撬开的口子,一步步成为我获取信息的最佳工具吧。
我会将你,利用到极致。
好想吃肉,但又不能盲目吃肉,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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